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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武對田狄道:“我來駕車!”

  他立在車上,起勁地抖動韁繩,讓馬車飛也似地跑起來。

  “夫人!交交黃雀,海闊天空了!”

  車聲轆轆,聽不清。

  帛女問:“什麼?你說些什麼?”

  孫武又道:“夫人,知道梔子花麼?吳國姑蘇城中,正是滿城的綠芭蕉,滿城的梔子花開啊!”

  “什麼?你到底說些什麼?”

  “駕!駕駕!”孫武還嫌跑出一身熱汗的馬跑得不快。

  帛女笑說:“田狄你看,先生簡直是瘋了。”

  第03章 羅浮山隱士

  四匹白馬拖著一駕馬車,呼隆隆奔馳百餘里,到了羅浮山前。伍子胥前來尋訪孫武。

  這時的伍子胥,已是掌管吳國朝覲聘問和內政外交的行人。一聽人說羅浮山的茫茫煙雲中隱居著齊國的名門後裔孫武,便差人前往打探。得知這孫武是齊國司馬禳苴之侄,遠來吳國,隱居羅浮,結識交遊都是奇人名士,既不自薦於君王,也不張揚,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伍子胥深知千軍易得,將相難求,而出將入相之才是怠慢不得的,便換了布衣,遠出姑蘇城,越過吳興郡,前往拜會。他要為吳國興邦網羅能人,大有將天下賢士一網打盡的意思。車上還有一人,是大夫伯嚭嚭。他剛從楚國逃亡到吳國不久,也是經伍子胥的舉薦才獲得榮耀的。這伯嚭嚭,祖父伯嚭州犁,因為直言敢諫丟了腦袋,比起祖父,伯嚭嚭就顯得機靈和悅,善於審度時勢,保護自己了。他略比伍子胥年長,三十歲出頭,眉目清秀,臉白嫩,如敷粉。他的文雅俊秀與白髮赤面的伍子胥的剛烈,恰好互為映襯。出了姑蘇城沒多久,伯嚭嚭就在滾滾塵灰中打起了瞌睡。

  車到羅浮山前,就進不去了。

  伍子胥喚醒伯嚭嚭,帶一隨從,三人徒步踏進羅浮山的靄靄煙雲之中,在羊腸山路盤桓良久,又穿過了一片竹林,眼前忽地豁然洞開:田川阡陌,一片平疇。水田漠漠,白鷺低飛。田埂上有鵝群款步,柳蔭下有水牛乘涼,人家舉著悠然的炊煙,更添些田園的恬靜。

  伯嚭嚭嘆曰:“真是神仙居住的去處呵,到這兒就心平氣和。伯嚭嚭也想在此結廬了。”

  伍子胥說:“未見孫武,又失一伯嚭嚭,那怎麼行?再說你伯嚭嚭大夫會甘於寂寞?我不信。”說著拉了伯嚭嚭的手急行於阡陌之上。

  伯嚭:“看來這孫武是世外之人。你硬要將人家拉入紅塵,恐怕是勉為其難。”

  伍子胥不語,忙趕上前面放鵝的小童,問孫武先生住處。小童用長長的竹竿一指:

  一片梔子林,一片梔子花!

  梔子林後面,依著羅浮山東麓,才是孫武館舍。

  行在林中,伍子胥道:“伯嚭大夫,請問你,你看這梔子,梔子,是不是有什麼意思呢?”

  “‘知子’者,莫若伍子胥!”

  “要真是這樣說,你我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梔子林後面的孫武館舍,卻令三人大失所望,實在沒什麼奇處,不過泥牆草頂,竹籬柴門,一隻黑犬在門邊睡覺,來了人,只睜眼瞧瞧,既不作聲,也不動作。竹籬前面是很大一片菜園,種些青菜萵苣茄子豆角之類。園中一人正在澆水灌園,那人四十左右年紀,神情平順不俗,慢吞吞以繩子繫著小木桶,一桶一桶從井裡提出水來,再澆菜。

  伍子胥忙上前做一長揖:“伍子胥來拜會長卿先生。”

  那人一笑:“不敢不敢,你認錯人了,我不過是長卿先生家僕,田狄。今兒三位來得不巧,先生不在。諸位想吃什麼菜,想要多少菜,就請自便。不必麻煩先生的。”

  伍子胥:“怎麼?這菜可以隨便拿的?”

  “先生權當看個秀色。”

  伍子胥:“噢,很有意思。田狄,我還有一事不明,你家先生不知道‘斧柯而樵,桔槔而汲’的道理嗎?怎麼還用水桶一桶一桶地提水,又耗費力氣又耗費時間,這又是為何?”

  田狄笑說:“別說孫先生,就是我這粗俗的人,也知道‘斧柯而樵,桔槔而汲’,砍柴要用斧子,打水要用桔槔。那桔槔不就是豎一個木樁,上面橫一個長長的木桿兒,安個軸,後邊一鬆手,桶就到井裡去了,後邊這麼輕輕一壓,木桿一翹,水桶就提上來了,是不是?我家先生說,如果用了桔槔,省了時間,可省下的時間幹什麼呢?省了力氣,可省下的力氣派什麼用場呢?先生自己也是常常很有興致地一桶一桶提水灌園的。”

  伍子胥琢磨著其中的意味,覺著蹊蹺。

  伯嚭卻哈哈笑起來,拉著伍子胥的袖子,說:“伍大夫,走吧走吧。”邊走邊附耳對伍子胥道:“我看咱們還是回去吧。孫先生不見也罷。這人有省事省時的傢伙不用,不是迂腐到了極至嗎?”

  那隨從也附和道:“小人斗膽說一句,我看這位先生是沒事兒找事兒,磨磨唧唧混日子的。”

  伍子胥虎眼看了看隨從,隨從嚇得忙退後。子胥說,“伯嚭大夫,越是這樣子,我越是想見見這位奇人了。伯嚭大夫該不會不知道當年白髮老翁呂尚在渭水之上直鉤釣魚的事吧?呂尚釣魚其意不在魚,這位先生種菜也不在菜,恐怕是有所等待也。”

  “伍大人,你是有棗沒棗三竿子。”

  伍子胥回身又去問田狄:“請問你家先生所去哪裡?”

  田狄說:“先生平日行蹤沒準兒。不過,今兒早起,先生說沽了酒就回來,下午有雷陣雨。”

  天上,果然是雲在奔走聚散,天色忽明忽暗,有風拂過,帶著涼意。

  田狄又說:“看得出你們不是平常的人,如若實在想拜會我家先生,可到蓮塘那裡去問。”

  蓮塘?蓮塘在孫武館舍左側,方圓一二里的樣子,碧葉粉蓮,在風裡翻飛俯仰,颯颯有聲。遠遠地見到一採蓮女子劃著名一個木盆在塘中來去,忽隱忽現,明眸在塘里流溢。

  伯嚭忽然有了精神。

  伍子胥望著伯嚭笑笑。

  伯嚭說:“不勞伍大人了,伯嚭前去問一問便是。”

  這位伯嚭,本是大家子弟。文可滔滔論辯,武也驍勇敢戰,雖稱不得上上之才,卻因為為人處事機敏善變,很討吳王闔閭喜歡。他面目生得白淨,心也風流不羈,常幹些鬥雞走馬,沾花惹草的事。今日,百餘里乘車顛簸,半日山路田埂行走,心裡早已不耐其煩。怎奈伍子胥不到黃河不死心,他也不好得罪,也不肯落下個忌賢妒能的埋怨,便硬著頭皮捨命陪君子,表現得十分隨和,暗裡卻咒罵子胥多事。忽然見到這世外田園,風荷舉處,有一女子明眸閃熠,便覺著怦然心動。如荒山僻野忽見一枝茉莉,他眼睛一亮,半日煩悶全都煙消雲散了。急匆匆到了蓮塘旁邊,想去調笑調笑解悶兒,一時又看不見了那採蓮女子,只見圓荷翻卷,未免悵然若失,在塘邊兀立。終於,蓮葉一動,採蓮女又出現了,伯嚭趕緊笑臉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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