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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惹師傅默默的走在頭裡,身後亦步亦趨的緊隨著那具死屍,道長依舊將我負於背上,跟在了後面。月色朦朧,山林靜謐,清冷的月光灑在這一隊夜行人身上,顯得無比的怪異。我伏在道長肩頭,眼睛盯著前面的那具行走的屍體,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最後困勁兒襲來,便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再次醒轉時,天色已微微放亮,耳邊傳來鳥兒的恬噪聲。晨曦中,一道道石灰岩與白雲岩形成帶狀的陡崖,如同延綿不盡的石頭長城般。崖下生長著許多粗大的闊葉喬木林,樹高達20餘米,一人抱粗,樹皮呈灰褐色,倒卵狀的葉子,生有銀灰色鱗秕疏毛。“這便是深山黧蒴樹了,翻過前面山崖,就到了借母溪。”石惹師傅低沉的聲音,輕輕敲了聲陰鑼,隊伍停了下來。“多謝石惹師傅相助。”虛足道長由衷的感激道。石惹手指著山崖下面的一個小山洞,說道:“如今湘西已經沒有了‘死屍客店’,白天只有暫時棲身在這裡,日落後再上路。”老人頓了頓,又叮囑道,“道長,這孩子滲出黑汗,便斷然無救了,你們趕緊去吧。”

  “那麼,石惹師傅,貧道就此別過,日後若有為難之事,可來嶽麓山雲麓宮,貧道定當盡力。”虛足拱手施禮道。石惹老人沒有答話,嘆息著帶領那具死屍走入了山洞。“江湖人重義,如今已是不多見了。”虛足道長唏噓道,然後背負著我,直奔崖上而去。待到崖頂,清晨的一縷陽光已經直射過來,舉目望去,好一處空山幽谷啊……但見峰巒疊翠,林密峽深,鳥鳴瞅瞅,不絕於耳,溪流潺潺,霧氣藹藹,恍若仙境一般。“真是個修行的好去處啊。”道長讚嘆不已。但願找得到“腐屍覃”……我想。就在這時,耳邊隱約傳來了急促的狗吠之聲。“這裡杳無人煙,怎麼會有狗叫呢?”我疑惑不解的說道。

  道長的臉色驟然間變得嚴肅起來,眉頭蹙起,急轉身回望崖下,我也將目光投向了陡崖那邊的岩洞。透過樹枝空隙,我看見了好些個持槍荷彈的武警正聚集在了石惹師傅寄宿的那個小山洞前,兩條黑褐色的大狼狗凶神惡煞般的對著洞孔狂吠著……虛足道長嘆一聲道:“石惹師傅有麻煩了,事皆因你我而起,貧道豈能坐視?看來只有貧道出面,才可將那些追捕我們的警察引走,小明,貧道若是一時回不來,你要自己去找‘腐屍覃’,儘快解去屍降,萬萬不可耽擱,知道麼?”“知道了。”我心中一熱,眼噙淚水,從小到大,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江湖中人的這種俠肝義膽。

  “來,孩子,把這根‘鬼索’戴在腰間。”道長自懷裡掏出那根繫著小銅鈴的朱紅色小繩子,解開了我的上衣,並將其纏繞在了我的腰間。虛足道長慈祥的目光最後瞥了我一眼,隨即身子一縱,身影消失在了莽莽的原始密林之中。

  第二十三章

  我吃力的攀上一株馬尾松,透過茂密的針葉,緊張的注視著崖下。

  遠遠的望見那兩隻狼狗咆哮著衝進了小山洞,將那具黑袍死屍橫著拖了出來,並不停地撕扯著。石惹老人舞動著雙手,竭力在辯解著什麼,然後撲倒在屍體的身上,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抵擋和護佑著。

  我知道,保全那具死屍代表著一種商業誠信和江湖上的道義,屍體本身並無任何反抗能力,會被惡狗扯碎的,無法向死者親屬交待。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狼狗突然鬆開了嘴巴,掉頭朝著山崖對面嚎叫了起來,武警士兵持械警覺的望向了樹林內。

  道長自林中走出行至山洞前,伏在死屍身上的石惹老人抬起頭來,驚訝的望著虛足。

  由於距離太遠,我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只見道長似乎在與士兵們爭辯著什麼。這時,有名警察上前,晃動著一付亮晶晶的手銬,想強行銬住道長。

  虛足此刻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反應,他甩開了那名警察,轉身朝著樹林中跑去……

  那警察與士兵們愣了一下,隨即蜂擁追了上去。

  道長奔逃的速度並不快,明顯的是想要引開那些人,否則以其深厚的功力,幾個跳躍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山洞前,石惹師傅抱起了地上躺著的黑袍死屍,徑直走入洞中,那屍體是見不得陽光的。臨進洞之際,老人回過頭來,遠遠的遙望了崖上一眼。

  我爬下了樹,如今尋找“腐屍覃”,只有靠自己了。眼望著霧氣沼沼、幽深靜謐的借母溪,我慢慢的攀著樹藤溜進了峽谷,也就在這時,我聽到了槍聲,清脆而凌亂的槍聲在山谷中迴蕩著,那是道長逃跑的方向……我的眼眶濕潤了,心中默默地祈禱著,道長千萬別出事。清澈的溪水,可見小魚兒在遊動,還有一群黑色的蝌蚪,晃動著尖尖的尾巴追逐嬉戲著。我掬起一捧涼冰冰的山泉水,甜甜的,甚是爽口。無意間望見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頭髮蓬亂、眼窩深陷,尖削的兩頰,竟然消瘦了許多。今天是屍降頭次發作後的第二天,按石惹師傅所說,明日便會有第二次發作了,毛孔將有鮮紅的血汗滲出,然後再過一天,一旦流出來黑汗,皇甫小明就死定了。我脫去了身上的衣服,撩起溪水狠狠地擦洗著周身上下那些淡紅色的汗漬。屍降,屍蠱……墳墓中的皇甫哲人,無論你是否我的父親,幹嘛死了以後還要害人呢?口袋裡硬邦邦的,那是裸嬰石化胎,我伸手掏了出來。裸嬰雕像靜靜地躺在掌心裡,兩隻黑黑的瞳仁依舊是茫然的望著我……這東西肯定是個不祥之物,自從見到它以後,始終就禍事不斷。好吧,不管是嬰兒石化胎也好,或是什麼髒東西附體也罷,皇甫小明再也不需要你了……於是手一揚,“噗通”一聲,將其遠遠的拋進了溪水裡。最後,我將渾身上下所有的衣服都漂洗乾淨,掛在了溪水邊的樹枝上晾曬起來,隨即身子一軟,疲憊的躺在了草地上。唉,反正也沒有幾天活頭了,生死憑命由天罷了。陽光暖洋洋的灑在裸露的肌膚上,溫柔而愜意,一陣倦意襲來,我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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