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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嗵的一聲,小胡倒在了他旁邊,雙手捂著脖子,血正從指縫噴出來,雙眼還驚恐地圓睜著,看著他。

  只是一瞬間,建偉一邊下意識地伸手到腰後去摸槍,一邊猛地躍起,可只躍起了一半,什麼東西重重地砸在他的後腦上,他彎著腰停了半秒,倒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被關在地下車間裡,大鐵門緊閉,門外的封條又被用血仔細地粘好了。

  外面的電閘也拉了,裡面一片漆黑。他捂著腦袋就著打火機四處查看,發現自己的電話和佩槍都不見了,發現了躺在鏜床上的老鄭,鑽頭鑽到底後碰到限位又自動升起,染紅的鑽頭上還吊著一個眼球。發現了小遛,發現了被拖進來的小胡,他的雙手仍抱拳似的舉在頜下,企求似的看著他。

  他想,最起碼找到第一現場了。

  想打開那近十厘米厚的鐵門幾乎是做夢。他就找了根鐵棍隔一會敲幾下,他想處里的人該來了,他們會發現自己和小胡的失蹤,也許只用一根煙的工夫就能找到這裡。他敲著等著,尖銳的敲擊聲在隧道里迴蕩,漸漸的耳朵受不了了,就用紙把耳朵塞住。他並不知道,小胡的摩托車被騎到了十多公里外,推倒在公路邊的乾溝里,在這旁邊的一條山谷口,扔著他的手機和老鄭的手電筒。

  他並不知道自己醒來時已是深夜,留守在此的兩名民警都在溝口的值班室里,提心弔膽地聽著風中樹枝在窗上刮擦的聲音,聽不見他執著的敲打聲。

  他捂著腦袋坐到地上,一會又站了起來,顱內可能有水腫,頭疼的厲害,疼得人坐立難安。並且一陣陣的開始有些犯迷糊。他又摸到門口敲了幾下,卻感覺手裡的鐵棍變的沉重起來,就扔到地上,對著門說:“老弟,請你讓一下,我要去醫院。”

  說完搖搖頭靠著門坐下,用拳頭敲著頭想:疼這玩意是人來瘋,越想它就越疼,別想,就當是疼處長呢。

  又煩躁地站起來說:“處長您好!”然後敬了個禮:“對不起!我是工傷!”說完又抱著頭轉開了。

  人最怕獨處,因為不知該怎樣面對自己。在這個時候,美變的單薄,丑撕去偽裝,然後空虛將淹沒一切。

  建偉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地胡扯著,表現著自己的信心和無所謂,因為他還有一名觀眾,就是他自己,他得撐下去。

  他喘著粗氣,摸摸口袋說:“嗬!我還有一根煙呢,我就不抽!”

  第四十五章

  他就這麼轉著折騰著,漸漸走不動了,就靠在門上,疼痛象漲潮的海水一浪浪湧來,他漸漸失去了知覺。

  後半夜,天是漆黑的墓頂,星是墳上的孔洞,透進無數光年前的光線。如果無風,你的夢就懸在你的頭頂,象抽菸人吐出的煙霧。如果有風,風,這從無數肺里進出的空氣,這無數年來一直在肺里進出的空氣,這渾濁的如同墓室里的空氣,這濃稠的充滿病菌的空氣,從另一個鼻孔里出來,帶著另一個胸腔里的溫度,吸入你那安裝了幾十年的肺,刮擦著你那開始有了鏽痕的管道,滲入每個細胞,這各處不相關的刺激反射在了一起,就是一個夢。

  那許多無意義的小事連貫在了一起,也是一個夢,有人叫它人生。

  後半夜,在格凌蘭島三千米的雪下,一張古愛基斯摩少女的臉依然紅嫩如初;後半夜,在深海巨魚的腹中,依然活著的失事船長,身體已蛻變成蛔蟲的形狀,面目模糊的臉上依然大睜著一雙盲眼;後半夜,失眠的男子望著身邊熟睡的身體,心裡漸起殺機,而臉上不動聲色。

  後半夜,如果你活著,最好是選擇沉睡,不要去看那蒼白的月光,不要去看這蒼白的世界。

  後半夜,在大西洋的巨浪中心,有一小片低於海平面的水,平如鏡涼如冰,那是誰曾經的淚水。

  後半夜,建偉被凍醒了。他稍稍楞了一會,馬上掙扎著站起來,一邊摸到鐵棍繼續敲門,一邊咬著牙罵自己:就這麼沒有戰鬥力?昏過去這段時間,不但會錯過求救的時機,估計連自己的追悼會都錯過去了。嗓子幹得象要冒火,頭倒是沒那麼疼了,許是疼麻木了,或者把哪根神經給疼斷了,只是一陣陣地頭暈,還不時地犯噁心。臉腫的厲害,他用手拍拍,感覺如拍木頭。他說:“啥也不用吃,也胖了!”

  他想,不知眼睛有沒有受影響。就掏出打火機打著,小小的火苗一閃,在無邊黑暗中撕開了一小片空間,還好,還能看見。他心裡稍有些滿意:到底是爹媽給的,這眼睛就是比手電好使,還不用換電池。

  卻馬上又去按打火機,那是什麼?剛才在光圈外,好象隱約有一個白色的影子。

  卻怎麼也打不著了。他不打了,黑暗中一個白色影子,正漸漸地顯現出來,正慢慢地向他移近。

  他一手握緊鐵棍,一手伸到背後摸摸門縫:門仍關著。他竟有些放心了,兇手不可能把自己也關在裡面,也不可能經過那麼長時間又能回到裡面。他在心裡念叨:你不能總是這麼隨心所欲吧,對不對?這樣不好。

  他靠在門上,用雙手握緊鐵棍,盯著那影子。那影子移到離他三四米遠處,停下了。

  他想咽口唾沫,卻只是讓乾澀的喉嚨咯的響了一聲。他想:沒準是送水的吧,這一行當里實誠人多。

  不是送水的。那影子漸漸顯出人形輪廓,雙手正空空地向前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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