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查理走進房間,身上戴的鐐銬都被卸下來了。艾米給了他一個同情的微笑,這感覺是真摯的。她不再緊張,查理挨著她坐在沙發上。他看起來還是那么小、那麼溫順,像是個穿著睡衣和藍帆布鞋的小孩子。這個好像被嚇壞了的小男孩穿著無袖衫,赤裸著雙臂,這是艾米第一次看見這種囚服,淡藍色的,很單薄。在觀察衣服的同時,艾米的眼睛在他健碩的肱二頭肌上來回遊移。

  他說這是他自己做的,源於一次拙劣的自殺嘗試。查理告訴她應該如何正確地做這件事。經過基本訓練的他們告訴他說:“如果你要是想自殺的話,就要選用正確的方法,爭取一次成功。”標準方法是割手腕,如果割得偏上,劃胳膊的話,只會增添很多痛苦,但要是沿著整個胳膊,拉一個很長的傷口,血就會立刻噴涌而出。“這種方法既能造成很震撼的效果,又能成功自殺。”他們是這麼說的。這是那些人佯裝硬漢的時候常掛在嘴邊的一些話,那種演練軍官們時常喊的口號。但是查理記得,有一天下午,他放下手中的拖把,走到浴室中,用刀片沿著整個手臂劃了一條口子。演練軍官說得沒錯,他確實看到了不少血,很厚,“我的上帝”,他甚至可以看見自己的肌肉和白色的肌腱,他開始尖叫。

  “所以,基本上,我可以搞砸所有事兒。”查理這麼對艾米說道。20次自殺嘗試,如今他依舊活著站在這裡,呼吸。他們嘲笑著這些事兒,但是究竟自殺給他帶來了什麼,也許只有查理自己才知道。在危機中,只要他覺得走投無路或是感到無奈,就本能地回想著那些死亡曾給他帶來的威脅與恐懼。可事實上,他對死亡本身並不是很感興趣,起碼對自己的死亡不感興趣。他的護理事業幫忙解決了這些悖論,接近脆弱感受死亡又不用犧牲掉自己的性命,他學會了用這種方式替代自殺帶來的感覺。

  你沒法告訴查理應該去做些什麼,他永遠不會被迫幹什麼事兒,就像兒時把他壓在身下的那些大孩子一樣,警探們對他無計可施。不過,如果他願意的話,是可以做一些事的。艾米沒有要求得到真相,但查理可以給她真相。

  艾米看著他的眼睛,知道他需要說些什麼,也了解他想說的話。查理不需要成為一個聖人,上帝知道他離聖人的標準還遠得很。他知道是非黑白,知道他曾經做的那些事情是壞的,是違法的。所以,是的,他不是個聖人,但是他想要成為一個英雄,他可以做到這一點,為了她。

  一旦他開始說,這一切就變得相對簡單很多。與其說他是在供認罪行,不如說他在侃侃而談自己這一生的故事。他搭著雙腿,坐在問訊室當中,肩膀上還披著艾米柔軟的羊毛衫。查理開始從頭說起,警探們卻急於想要知道關於蓋爾牧師的事情。他跟他們談論了蓋爾,然後繼續講述著自己的故事。他之前可以回顧的道路是那麼長,他回顧的過程是那麼的小心翼翼。

  查理沒有為自己幹過的事情列過什麼單子,沒有記錄自己犯罪的備忘錄,更沒有將這個完整的故事給別人大聲講出來過。但是,長久以來,他一直講給自己聽,被編輯過的這些故事在他的腦海中好像一首首曲調完整的流行歌。他是周日晚上6點15分的時候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的,中間只因進食、喝咖啡和去廁所間斷過幾次,他用相同而平緩的語調足足講了7個小時。每當提姆要給磁帶翻面的時候,他都會耐心地等待,然後從剛剛斷掉的地方接著繼續講下去,一點兒不差。他闡述著這個行業的複雜性,梳理著職業生涯中所有用到過的專業知識,描述著當初深陷抑鬱症和企圖自殺時的黑暗時光以及不合時宜的戀愛史。每一個故事都有相關聯的數據來解釋他的所作所為。那些仁慈的善舉,就算被稱之為犯罪,也是被迫無奈的。患者們“去世”,“大限已到”有時候是“宣告死亡”,他只是做了“干預”或是“不得不去干預”—無論怎樣,查爾斯都沒有“殺人”,這些事件也都不是所謂的“謀殺”。這是個溫柔謙和的故事,經過了長時間的排練,卻是頭一次被表演出來。為了他們好,為了他們的家人好,死亡只是一種恩賜,一種不止上帝才能給予的恩賜。

  他們本來只需要一個案子的始末,但查理給了他們40個,直到凌晨1點31分最後一盤磁帶被用完的時候,故事還未結束,依舊還有很多尚未來得及講出。

  後記

  媒體迅速為查理冠上了“死亡天使”的名號,我們也永遠不知道查理到底殺了多少個病人。這個案子中絕大多數證據都不能直接證明查爾斯·庫倫就是兇手,因此很多證據都來自庫倫的自述。庫倫起初承認他殺害了大約40個人,重數之後,他漏掉了幾個名字,跳過了那幾年和那些醫院,並且也沒有去猜測那些他並不篤定殺死的人是否真的死了。比如在雷海山谷醫院的時候,庫倫想起有四五個受害者,但到目前為止,僅有兩個人證實確實被殺害了。儘管庫倫開始說在亨特頓醫療中心的時候,他並沒有殺太多的人,但最終還是在這裡發現了5名受害者。對這個案子了如指掌的專家們稱,這個案子的受害者可能將近400人。查理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雖然嗤之以鼻,但也沒有否認,這個數字如果準確的話,他就成了美國歷史上殺人最多、最臭名昭著的連環殺手。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