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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岡部不答。背後的高倉說道:“死了的室長是大阪人,走私來的東西也藏在大阪。他知道藏寶地點,所以就來了。”

  “是啊,就把那裡的東西一個勁兒地往當鋪送,對吧?”

  岡部扭過了臉。拓實十分惱火,又抽了他一記耳光,比剛才那次用力多了。岡部恨恨地盯著他。

  “瞪什麼?你要是被石原抓住,說不定已經沒命了。”

  岡部不理他,滿臉不自在地轉過臉去。

  “你為難他也無濟於事,還不如探討一下奪回千鶴的戰術呢。”竹美道。

  “又不知道他們的藏身之處,我當時被蒙住了眼睛。”

  “拷問他會有效果嗎?”竹美指了指日吉。

  “他就算被傑西打死也不會說。”拓實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對了,要讓那小子按時與石原聯繫,不然石原就會知道出事了。”

  “宮本君,他們與你約好幾時找到岡部?”

  “今夜十二點之前。”

  “十二點,”高倉看看手錶,嘆道,“只剩下不到五個小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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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可以說點別的嗎?”時生看著拓實說道。

  “什麼?”

  “雖說有些不合時宜,但還是有個人想介紹給你。”

  “啊?”

  隨著時生的視線看去,拓實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個家的主人——那個老婆婆,正靠著牆縮成一團。她抬頭看了看拓實,又馬上低下了頭。

  “既然能找過來,拓實你也應該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所以說,那位老婆婆是誰……”

  拓實將目光從老婆婆身上移開,將臉轉向一邊,撅起下巴,搔了搔頭。

  “我們還是迴避一下。”竹美說著就要起身。

  “沒關係,留在這兒好了,又沒什麼了不得的事。”拓實道。

  竹美有些不知所措。她似乎已從時生那兒了解了大概,傑西也一臉不自在。

  “好不容易見了面,還是打個招呼吧,再說這次多虧人家協助。”

  拓實一聽就不假思索地脫口說道:“你小子不逃到這兒來,我才不會來呢。”

  “可除了這兒,也沒什麼地方能讓我們匯合了。可以說,你註定要到這兒。”

  “別裝腔作勢!要是我在這兒不方便,我馬上就出去。高倉,我們去外面開作戰會議吧。”

  高倉也顯得無所適從。他抬頭看著時生。

  “拓實,你這可不像話啊。”時生說道。

  “什麼?”拓實瞪起眼睛看著他,“你才居心不良呢。故意讓我們在這兒見面,顯得我不知好歹。我難道是個壞蛋嗎?”

  “不是壞蛋,是小孩子。”

  “你說什麼?”他回頭看著竹美。

  “打個招呼又怎麼了?你們不是有血緣關係嗎?”

  “已經被扔掉了,還談什麼血緣不血緣!”

  “不能說是扔掉吧。那是為了考慮,將你託付給條件好一些的人。”

  “養不起就別生啊。怎麼?這麼說不對?”

  “不生現在就沒你了,這也無所謂嗎?”

  “不出生,又有什麼好不好的呢?”

  竹美搖搖頭,嘆了口氣。

  “你整個人不可理喻。時生,你別管這個傻瓜了。”

  “你從沒覺得來到這個世界真好嗎?”時生說道,“你現在不是喜歡千鶴嗎?今後你也會喜歡各種各樣的人,正因為活著才能這樣。”

  “我能活到今天,是因為有人撫養我,是姓宮本的養父母,與那個只管生、生下來後一扔了事的人毫無關係。就連貓狗都不會做那種事,總要撫養孩子到能自食其力為止。”

  拓實高聲吼叫,眾人默不作聲。在一片沉悶的靜寂中,只聽見“噓噓”的聲響。良久,拓實才意識到那是自己喘氣的聲音。

  他咬緊了嘴唇,就在這時,老婆婆有氣無力的聲音傳入耳朵。

  “聽說你去過東條家了。”

  所有人都看向老婆婆。她端正地坐著,抬眼看著拓實。

  “多謝了。這下須美子就沒什麼放不下的了。真要感謝你。”她朝拓實雙手合十,深深低下頭。

  “拓實!”時生催促似的喊道。

  “……真鬱悶。”

  拓實站起身,快步穿過眾人,穿上鞋出了門。來到街上,他用餘光看著成排的舊房子,漫無目的地走著。也沒怎麼去回憶,《空中教室》中的場景就自動出現在他眼前。他嘀咕著:這算怎麼回事?這些人一點也不明白我的事,淨拿我開心……

  等他回過神來,發現已走到一個公園前面。一張孤零零的長椅上空無一人。拓實坐下,將手伸進口袋,想掏香菸,可口袋空空如也。“渾蛋!”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地面上出現一個影子,呈現出人的形狀。拓實抬頭一看,見時生站在那兒。

  “又來對我說教?”拓實問。

  “想叫你去看個地方。”

  “又來了。這次是哪裡?北海道還是沖繩?”

  “就在附近。”時生抬腿就走。

  拓實並未馬上站起。他想,自己不跟上去,想必時生就會停下腳步。可時生根本不回頭看一眼,一個勁地走著。看來他已下定決心:如果拓實不跟來,就到此為止。

  拓實咂了咂嘴,站了起來。儘管不太情願,他還是跟了上去。時生似乎感覺到了,放慢了腳步。沒過多久,拓實追上了他。

  “到底要去哪裡?”

  “隨我來就是了。”

  不一會兒,他們走到一條較寬的馬路旁。馬路上車很多,他們等到綠燈亮起,走了過去。馬路對面是成排的高樓大廈,還鋪著人行道,時生在行道樹下停住腳步。

  “只隔一條馬路,氛圍就完全不同了,對吧?”

  “是啊。”

  “知道為什麼嗎?”

  “我怎麼知道?又沒在這裡住過。”

  “聽那老婆婆說,這一帶的土地基本上都掌握在某個人手中,只有很少的人居住在自己的土地上。馬路這邊也是這樣,但由於某件事,那個人將土地出手了,於是蓋起了高樓大廈。”

  “某件事是指什麼?”

  “火災。”時生說,“以前,這兒也遍布小民居,但有一天發生了火災,幾乎將整片地區都燒沒了。那時的房子全是陳舊的木建築,一燒起來根本沒法救,據說死了幾十人呢。”

  “這倒是個悲慘的故事,但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時生默默地從牛仔褲口袋裡掏出一個白色信封,遞給拓實。

  信封上的收件人寫著“宮本邦夫”——拓實的養父,收件人地址則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的舊地名。

  “這是什麼?”

  “別問那麼多,看了就知道。”

  “太麻煩了。”拓實將信封推回,“想必你已經看過了,說一下內容不就行了?”

  時生嘆了口氣。

  “這是以前東條須美子寫給你的信。當時她尚未結婚,所以寄件人寫的是‘麻岡須美子‘。開始她準備寄出去,後來又改變主意了。聽那位老婆婆說,這信一直放在衣櫃的抽屜裡面。我也是剛看過。告訴你內容當然也行,但總是難以全部轉達,還是你自己看為好。”

  說著,他又將信封推到拓實身上。

  “沒必要看,反正不會有大不了的事情,無非是解釋、託詞什麼的。”

  “你害怕什麼?”

  “誰害怕了?”

  “你不就在害怕嗎?擔心信上寫了些你不想知道的事情。現在這樣頂多是態度惡劣而已,讀了信就不能虛張聲勢了,是這麼想的吧?”

  “開什麼玩笑?我有什麼可擔心的?只是不想看那女人的胡言亂語罷了。”

  “是不是胡言亂語,自己確認一下不就知道了?你現在這樣,在我看來就是擔心、害怕。”

  拓實看看信封,又看看時生。時生眼神堅定,不像會收手。拓實無奈之下只得伸手接過。

  信封中鼓鼓地塞了十張信箋。信箋已經稍稍發黃,上面用藍黑墨水寫著文字。拓實偷偷做了個深呼吸。第一張信箋上寫著:

  這是我寫給拓實的信。時機合適時,請交給他看。如果覺得沒有必要給他,燒掉也可以。

  從第二頁起,每張信箋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

  拓實,你好嗎?我是你的生身母親。不過,我沒有資格聲稱是你的媽媽。因為生下你不就,我就將你交給了別人。真是很對不住你。如果你因此而怨恨我、我也是自作自受。不管是誰,都知道這是不可原諒的。

  但是,我認為有一件事必須讓你知道,就寫了這封信。就是你父親的事。他叫柿澤巧。是的,以巧為名字的人有很多,你和你的父親也是。[註:“巧”和“拓實”在日語中讀音相同]他與我們住在同一町內,是個漫畫家。估計你沒看過他的漫畫。他用的爪冢夢作男這個筆名,估計你也沒聽說過,是根據手塚治虫取的。製造夢想的男人,當然也有這樣的意思。遺憾的是,他的作品銷量只有手塚治虫的百分之一,幾乎不為世人所知,但他的漫畫相當不錯。

  我就是他少數讀者之一,但也沒什麼可自豪的,因為我沒有花錢買,是從朋友那裡借的。

  有一次,我看他的漫畫時,發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細節——他描繪的某些場景和我居住的町一模一樣,就在那本名為《空中飛行的教室》的漫畫裡。我想,或許他就住在附近,就給編輯部寫了信。不久他本人就給我回信了,信上寫的地址就在同一町內,還歡迎我隨時去玩。

  我下了很大的決心,去了他的住所。原來,爪冢夢作男的家和我們家一樣,也是緊緊地擠在一起的陳舊民居之一。名牌上寫著“柿澤”,後面又加了個括號,裡面寫著“爪冢夢作男”。這時,我才知道他的真名。

  他當時二十三歲。他對我的造訪表示十分歡迎,據說從來沒有讀者來過。我見了他,稍稍有些吃驚。他的身體有殘疾,不能正常走動。他說他出生不久就得了重病,後遺症導致雙腿不能動彈。他的腿細得像晾衣杆,從腳腕往下則和小孩子的腳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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