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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說田靜沒看見……"

  "那時的情況就像……"杜公子嘴角微微勾起,抬起手擋住一隻眼睛,閉起露在外面的另一隻,"就像這樣."

  "什麼?"

  "我可以透過指縫,看到完整的你;你卻只能看見我半邊臉,和指縫裡模糊不清的一些殘餘.我的手相當於一塊有縫隙的隔板.因為光是直線傳播的,"他一笑,好像在為不得不用到物理學表示歉意,"所以,離隔板近的一方,視野幾乎不受影響;而遠的那個,想要看到板對面的東西,可就難了."

  他放下手:

  "每次看見火車來,接站的人都會擁向鐵軌.正因為這樣,把人推下去這種方法才安全,不容易被目擊.採用這種手法的兇手,也通常是謹慎而多疑的.他的這種個性非常重要,幾乎主導了案情後面的發展."

  杜公子停下看著我,似乎在等待回答.我應了句"我會時刻記住的",他才點頭接著說:

  "案發時,兇手四周應該聚攏了一圈人.通過那些人的縫隙,他清楚地瞧見站得較遠的田靜.田靜看到的,卻只是緊湊的一堆人而已."

  "是這樣……"

  "他看著田靜的眼睛,自以為他們是在對視,而她是一直盯著他的.田靜叫的那聲'不要',他不覺得是巧合,反而會認為:她一定是看見我推他,所以才叫的.做賊心虛,兇手們的通病.從心理上講,他肯定不敢一直看著她,會躲躲閃閃,隱沒在人群中,離開案發地點,一邊想著對策.等他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時,再找她,已經不見人影.然後就碰到了咱們……"

  "就是那時?"

  "對.他說他在找人,找田靜,倒沒有撒謊,但不是因為關心她,而是想殺了她.他和你說的,'一開始看見一眼,然後就找不到了',是事實,只是把兇案省略掉了.其實,如果目擊者是別的人,可能沒什麼關係,因為辦案人員不一定會和他接觸.可死者住的旅店一定會被調查,同住的人包括田靜當然都要叫去問話.要是不想讓她說出點什麼來,必須趕在那之前,把她……"

  "我說呢,他急著去殺人,居然還有心情幫你診斷?這麼一想就明白了.大概因為我當時心情不好,有點不依不饒.他怕真吵起來,耽誤他的大計,所以要儘快把咱們打發走.我說得對吧?"

  "應該對.我們往醫院來時,他留在那裡繼續找她.過了一段時間,依然沒有結果,就想到她可能已經回旅館了.他也趕回去,決定改用毒殺的方式.大家在那裡可以一起吃飯,要下毒非常容易.所以中途先去準備必須的毒藥.這就是為什麼,你送我來這裡,再折回去,耽擱這麼久,還是比他先到."

  "因為他利用這段時間做太多事了.難怪他一進門就盯著田靜,是在尋找機會呀."

  "通過觀察,他發現田靜的態度毫無異常,不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回憶一遍當時的情景,他或許明白了些,但他不敢相信.警察也來得太快,在午飯之前就到了.田靜還沒吃東西,他也逮不到可乘之機.再說,還另有一個不利條件,那就是你."

  "我?"

  "他不會料到你正好在那個旅館投宿.如果沒有你,他就可以一口咬定,案發時根本不在火車站.即使田靜真說她看到什麼,他也可以堅持是她看錯了."

  "他在旅館見到我,一副驚訝的樣子,原來!在火車站不願意和我吵,除了時間上的顧慮外,是不是也怕造成影響?真把工作人員招來干涉,證明他當時在場的人可就太多了."

  "嗯.那時,警察已經來了,要殺田靜也來不及了.如果她說出什麼,加上有你在,他無從辯駁,很可能就這麼完了;如果她不說,他就有運氣渡過這個難關.可她不說表示她什麼都沒看見,也就沒有殺她的必要.他腦子裡想著這些,思路非常混亂,也非常矛盾.生死在此一舉,一種賭徒的最後一搏的心理油然而生.他要機靈一點,也許能僥倖逃過這一次.只要他還有機會,為了保險起見,就一定不能讓她活著.不過,方法一定要隱蔽,要神不知鬼不覺,怎麼都查不到他身上,或者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證據."

  他說得有點快,咳了兩聲:

  "他想到了田靜每天要看著江汨練字,那個時候偏偏有喝一聽可樂的習慣--從老闆的話'又要可樂呀'就可以聽出來--於是,一個計劃形成了."

  "噢?"

  "還記得搜查時,他管江家借墨水嗎?他那時吸水,吸了幾下呢?"

  "好像……好像是兩下."

  "墨水瓶顏色比較深,不可能看清鋼筆在裡面是什麼狀態,筆尖在液面以上還是以下.如果懸空,擠壓筆囊就是在注入,以前鋼筆的液體,就和墨水混合了."

  "你是說,他事先在自己的筆里灌上毒,第一下擠到墨水瓶里?第二下才是吸水?"

  "然後在紙上寫字,作出試筆的樣子,掩人耳目嘛.人們只會覺得瓶子裡少了點液體,而想不到其實多加些東西.到這裡,下一次謀殺的前期準備工作算做完了."

  "我想想,在那之後……是警察的調查,田靜說出了她的經歷.他已經知道她構不成威脅,完全可以停手的.為什麼還……"

  "他要殺她,從性質上說,是滅口.但從感情上講,卻應該算仇殺."

  "什麼意思?"

  "你以為聽了田靜的證詞,他就安心了嗎?接受詢問時,所有人都在旁邊,他會想:她不說,是因為當著我她不敢說,背地裡就不會去找警察翻供嗎?或者是時間太緊,她沒反應過來,也許過兩天就覺得,當時人群里怎麼有個人那麼像他?但如果說她真的就知道什麼,也不一定.她的說辭很現實也很完美,不由得他不信.可是火車站的經歷又太根深蒂固,他就反覆琢磨:難道她是真的沒有看到我嗎?她到底看到我沒有呢?這種疑惑,已經成為他心裡一個打不開的死結.每次看到田靜,都會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明知道想不出結果,卻還要拼命去想,在腦子裡一次次回顧那時的過程,當然也包括那讓人心有餘悸的叫聲,以及剛殺完人後,回頭從人縫看到的那雙眼睛.這些回憶不能擺脫都是她造成的,她已經成為他生存的障礙,他不能忍受繼續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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