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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色的大概有九個左右。”

  “那縱火現場應該也是九個。”

  “不,有三十個。”

  “塗鴉和縱火現場是對應的,所以數量應該也是一致的。這是規律。”連續縱火的現場附近必然會有塗鴉出現,發現這一點的不是別人,正是春本人。

  “數字完全不對。黑色起碼有藍色的好幾倍。”

  “這……”我念叨著,“這太奇怪了。”

  “我說的吧?”身為跟蹤狂的她看來的確在第六感方面有著過人之處,“我說過春很奇怪的吧?”

  “我現在就過來。”我穿上牛仔褲衝出了房門,飛快地踩起了自行車,同時在心底暗暗計算剩餘有薪假期的天數。

  鄉田順子並沒有說謊。春的屋裡貼著的那張市區地圖上,的確畫有三十多個黑色的標記,而毫無疑問,這些都是春親手畫上去的。

  而我眼前這位大眼挺鼻的美女,此刻正站在約八張榻榻米大、由木製地板鋪成的房間裡——在沒有獲得春的許可的情況下。很明顯,鄉田順子所持有的鑰匙是複製的。然而,在她的身上沒有一絲罪惡感以及畏縮,甚至可以說,她表現得從容自若。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罵她。

  站在地圖前,我低聲呻吟。我不知道這張地圖的目的究竟何在。藍色的標記和我想像的一樣,表示著迄今為止所有塗鴉的地點。而黑色記號所圈出的地點粗看下來,也的確包括了所有被放火的地點——軟體公司、遊戲廳、房產中介、二手服飾店、生協、印章店、酒吧、還有基因株式會社和東北研習。問題出在剩餘的那些我所不知道的許多地點,也同樣被黑色圈起。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這是春所預測的接下去會起火的地點?”

  “預測?”

  我突然想起在橋那裡遇到的青年所說的話:“未來,取決於神明的配方。”他不是跟我講過那個能預測未來的稻草人的故事嗎?雖然那不過是個寓言,但我在聽的過程中,卻的確感到世間確實有這麼一個能夠預言的稻草人存在。隨後,我又想起市內某個奇怪的宗教團體的教祖也因宣稱“能看到未來”而被討論得沸沸揚揚。從這些事情推測,或許人類真的能感知未來。

  我把這些想法告訴鄉田順子,她卻歪著頭看我:“你是認真的嗎?人類怎麼可能預知未來,”

  父親電話里所說的內容突然從我腦中一閃而過:“我從昨天開始一直都看著地圖,終於有所發現。”

  那究竟指的是什麼?和這個畫有三十多個標記的地圖又有什麼關係呢?我苦惱地思考著。

  “泉水哥,給。”鄉田順子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面前。

  她遞給我的,是大學裡的筆記本。大小差不多跟A4紙一樣,封面上什麼都沒有寫。我顫抖著接過。

  這樣的反應應該是動物的本能,我粗粗地翻了一下筆記本,然後立刻合上,我感到渾身都起雞皮疙瘩,莫名的恐懼傳遍周身。

  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再次小心翼翼地打開筆記本,然後發出了一聲短促的慘叫聲,感覺背脊上的寒毛根根豎立。

  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地寫著文字,是春的筆跡。從柴可夫斯基開始,然後是塔西陀[注1]、愛因斯坦、高更、格倫·古爾德[注2]、茨溫格利、特納[注3]、阿基米德、戈雅[注4]等等等等。就像是小孩為了記住生字而反覆默寫一般,春的筆記本上的人名也確實有著重複。只是,與其說他是為了背誦這些名字,我覺得這更像是瘋子的儀式。打開筆記本,我首先感到的,是一種觸碰禁忌後的恐懼感,它散發著一種非正常的、扭曲意志的強大威懾力。我渾身發涼,不住地顫抖。然後我還看到了甘地的名字。

  [注1:塔西佗(Tacitus,約公元55-120年),是古代羅馬最偉大的歷史學家,他繼承並發展了歷史學家李維的史學傳統和成就,在羅馬史學上的地位猶如修昔底德在希臘史學上的地位。]

  [注2:格倫·古爾德(Glenn Gould,1932年-1982年),加拿大鋼琴演奏家,以演奏巴赫的樂曲聞名於世。1964年以後停止公開演奏,轉向錄音。]

  [注3:特納(Joseph Turner,1775-1851年),最著名的風景畫家,他創造了象徵自然力量的幻想、旋渦和霧景畫法。他的作品是印象主義的先驅。]

  [注4:戈雅,Francisco Jose de Goya Y Lucientes,1746年-1828年,西班牙近代現實主義畫家,是法國浪漫派繪畫第一位最重要的畫家。]

  “茨溫利是誰?”我一邊看筆記一邊問。

  “十六世紀時一個宗教改革家,在一場戰爭中被長槍刺中身亡。據說他的屍體雖然已被火化,但心臟還完好無損。”鄉田順子竟然連這都知道。

  “也就是,所謂,擁有頑強心臟的人。”我有些笨拙地說道,合上筆記本。”

  “你現在能體會到我的不安了嗎?”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動搖。

  “這既不是辭典也不是聖經吧。”說是詛咒之書還比較恰當。自己手工製作的詛咒之筆記,“你說的沒錯,這的確太奇怪了。”

  “春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

  “你又在說這種讓我不安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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