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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真是美得勾魂呢。”
“大哥你太好騙了。”
“什麼意思?”的確我對於女人的謊言以及挑逗沒什麼免疫力,上當的次數大概就跟一般成年人患流感的次數差不多。但被這麼當面無情地指出,依舊感到不甚愉快。
“其實這也沒什麼。”春繼續整理他的工具,“不過,我還是要再說一次,你最好別跟那個女人扯上關係。”
“因為她是美女?”
“就算她是美女。”
等他整理好那些空掉的噴漆罐後,我們走上樓梯。
“話說回來,你的塗鴉還真氣派。”即使站在入口處看依舊覺得很壯觀。右側的牆被一片藍色的球體所填滿。相信政府的工作人員看了以後,一定會央求他:“索性把整個牆壁、把這個地下道全都畫滿吧。”如果真那樣做的話,這昏暗的地下隧道就會變得猶如海底通道一般。堆滿了藍色引擎的隧道,搞不好還能啟動吧。
“對了,在之前那個商務旅館附近,”走出地下道後春突然說,“我碰巧遇到個人,跟他閒聊了幾句後讓我想到了以前大家一起去奧入瀨的事。”
“對對,是有去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父親開著車載全家一起旅行。“然後呢?”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不過,一想到奧入瀨那如靜靜地陪著人一起走的溪流,心情都會變好。所以才會畫這樣的畫。”
“難道之前你心情都很不好嗎?”
“肯定不好啊。”春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前陣我開車經過一座寺廟,一旁的看板上是這麼寫的:‘怎麼會,人生下來又不是為了享樂’。”
“這太可怕了,嬰兒聽到會哭的。”
“不過,我認為這是正確的。生存本來就是件辛苦的事情,我們所能做的,無非就是苦中作樂然後熬過去罷了。”
“你看得可真透徹。”我嘲笑著春。春卻回答:“是必須裝得好像看得很透徹啊。”
我的眼前又再度浮現出春踢著垃圾袋的身影。我跨上自行車;“明天白天我打電話給你。”然後,花了15分鐘騎車回到公寓。
公司的工作
睡夢中,電話鈴響了。我家的電話明明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但鈴聲卻兀自演奏著激昂的樂曲。我伸手摸向聽筒,反覆拿起掛下,鈴聲卻依舊響個不停,音量還越來越大。我惱火地睜開眼,才發現響的是手機。難怪不是普通的電話鈴聲。我像是個深陷泥沼的人一樣掙扎地爬下床。電視機沒關。屏幕里一臉沉重的新聞播報員正在講解國際形勢。諸如“不管軍事實力如何,一個國家都不會突然侵入敵國”之類,喋喋不休令人生煩。像是在教育觀眾般分析:“就算十分想對他國展開進攻,也得按步就班,找到正當理由才行。”我關上電視開關,拿起手機按下通話鍵。
電話里傳來一個男聲叫我的名字。“之前你說過的服務現在還有嗎?”
“是葛城先生嗎?”我確認道。
就在前兩天,我還去過他家向他介紹有關DNA檢查的相關事宜。那是個年過四十的男人,最近剛搬到仙台市區的一棟高層公寓。住在高樓層而且很豪華,耐震防噪,是現代化與舒適並具的高檔住宅。
那男人似乎不懂什麼是反省和謙虛,甚至對於年輕時代的不良行徑甚為自得。他的外表頗具古風,讓人想到歌舞伎劇中的“二枚目”[注],濃黑的眉、銳利的眼。很容易就可以推測出,年輕時的他定如狂蜂浪蝶,肆意混跡在花叢中。
[註:二枚目,出自日本國歌舞伎,意指扮演小生的男演員,扮演小生的男演員的名字寫在歌舞伎劇場的演員名牌右起第二塊牌子上,“二枚目”由此得名,現日常生活中代指美男子。]
而他提起自己年輕時也會用“禽獸”兩字形容,卻說得很得意。
在對他進行DNA檢查之前我還是以防萬一地請偵探仔細地調查了有關葛城的情況。雖然他自稱如今是自己做生意,但實際上卻幹著拉皮條的行當。他管理著一些有空且涉世不深的女高中生,然後介紹給那些有錢又欲求不滿的中年白領。這是需要仔細平衡需求與供給關係的勾當,但他卻幹得有聲有色,還從中賺了不少錢。
“嗯,是的,我們提供DNA檢查的服務。”
“真不好意思挑星期天打電話給你,不過是你這傢伙自己說隨便哪天都可以聯絡你的。”
“你這傢伙”這粗魯的用詞直刺入耳。
“是的,沒有關係,那麼您是打算進行DNA檢查嗎?”我就像平時跟客戶接洽的時候一樣平心靜氣地回答。
“真的可以查出跟基因有關的毛病嗎?其實我是不怎麼相信啦。不過既然是你推薦的,那就試試看吧。”這男人,年紀也不小了,用辭卻還像個小孩。
“那麼介時我再拜訪您。”
“要抽血嗎?”
“只需要用類似棉簽一樣的東西輕輕刮拭您口腔而已。這樣便能採取到您的DNA。”
“你什麼時候來?”
“不論何時。”
“那我叫你今天來你就今天?你們公司還真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