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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你說吧,街頭塗鴉的規則里有一條是‘不得在比自己優秀的作品上作畫’?”
“是啊,這是基本守則。如果連這條都不能遵守的傢伙,那真是沒得談了。”
“那樣的話你去畫不就好了?雖然這話可能你不愛聽,不過就算你這次擦掉了,早晚還是會被人再畫上的吧。說不定他們還會說‘哇,擦得真乾淨啊,太感謝了。既然給了我一塊新地方,那就再畫一幅新作吧。’既然這樣還不如你去畫呢。”
“大哥你真犀利。”春轉過身,“基本上我已經得到許可了,他們同意我在這地下道作畫哦。”
一瞬間,我的腦中突然浮現起十年前的那幅風景畫,搖搖欲墜的黃沙與收割後的稻穗至今充滿著栩栩如生的立體感,而那颱風的威力也依然不滅。
“政府居然會同意……”
“勤勉的人就能得到報酬、機遇還有信任。他們很相信我。而且還跟我達成一致:萬一我畫的畫他們不喜歡,我就得自行清理掉。我還真是自私,一旦輪到自己,就絲毫不介意這樣會弄髒公共財產。”
“自私的傢伙。”
“是啊,我是這麼說的。”春一笑起來眼角就會彎彎的,顯得很溫柔。以前,只要春一笑,全家都會覺得很幸福。
“你呀,還真是個過分的傢伙。”我忍不住從一開始的戲謔轉成了嘮叨。
“其實我是個壞人。”聽起來春很認真,“請不要忘記這件事,絕對不要。我是貨真價實的壞人。”他細細叮囑後又說,“等這裡弄乾淨了,我要好好地畫一整面。”
春張開雙臂,那一片狼藉的牆壁瞬間似乎變成了潔白的畫紙。
“打算什麼時候畫?”
“今晚也可以啊。”
“一晚就能畫好?”
“一晚足夠了。”
“是哪個年輕男人剛才還在為‘儘快完成’這話發怒的?”
“大哥,可不要相信年輕男人所說的話哦。”
一群女高中生推著自行車走入地下道。她們刺耳的嬉笑聲直竄入耳,我不由皺起了臉。而春則站在一邊閉上雙眼,仿佛在靜候暴風雨過去的那刻。她們從我們身邊走過的時候瞥了一眼春,然後心領神會地互相點頭。不用說我也明白,春的外表是十分具有魅力的,可謂玉樹臨風。能見到他都足以令人感到幸運。
等到她們身影消失,我終於進入主題。我們兄弟,不,或許應該說我們全家都有著這種習慣,一旦有非常掛心的事情,往往都不會開門見山地提出,而是會在一番迂迴寒暄之後,才假裝順帶一提地問出最關心的話題。
“你前天打給我的電話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們公司會起火?”
“因為我注意到一件不得了的事。”春走近我。
“你注意到不得了的事?”
“你也知道最近在仙台頻頻發生的連續縱火案吧?實際上我發現了其中的規律。”
“規律?”我眯起眼,似乎想要在這昏暗的隧道中尋找光亮。
“嗯,縱火的規律。”
“那是什麼啊?”
“雖然還不能完全肯定,但我覺得那附近建築起火的可能性很高,這才打電話給你的。”
“因為哪個規律?”
“在連續縱火的現場附近,一定會有街頭塗鴉。”
23
春走向通往西側出口的樓梯。塗鴉已經被清理乾淨雖然還留有若干淡淡的殘影,但基本上已經問題不大了。
“喂,你解釋下那個規律。”
春看了看手錶,將扛在肩上的桶還有拖把塞到後車箱。
“等到了爸爸那裡再詳細說吧。”
走到外面,耀眼的日光和適才那昏暗沉悶的隧道形成了鮮明的對照,我用手蓋住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喂,別賣關子啊。”
“賣關子可是知情者的特權。”
“對你逼供可是不知情者的特權,不,應該說是大哥的特權。”
“大哥不就是比我早生那麼點時間嘛,不要說得很偉大似的。”
“麥可·喬丹小時候可從來沒在籃球上贏過他哥哥哦!他之所以穿23號球衣,也是因為他哥哥的球衣號碼是45,他希望能夠至少比他哥哥的一半要強那麼點。”我搬出這個著名的故事。
“問題是,這故事的結局可是弟弟比較優秀不是嗎?”
我看了看手錶,離十二點還差幾分鐘。春的車子停在附近的收費停車場。他按了好幾個鍵之後,往收費機里塞了張一千日元的鈔票,拉著發動了他的白色四驅車。車內散亂擺放著各種書本雜誌,車頂上裝有玻璃窗,可以一窺天空。
“晚上從這裡可以看見星星吧?”
“一邊看星星一邊開車,自己也都會變成星星。”春笑著,似乎對自己原創冷笑話很得意。
“可以讓可愛的女孩子坐在副駕駛席上,然後讚美道‘你比星星都美麗’。”
“因為這種話而高興的女孩子還真挺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