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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里,我是認真的。”洛瑞爾警告他。

  他把照片還給洛瑞爾:“我的意思是,從這張照片中能夠看出來,以前——七十年前——我們的母親和另一個女人挽著胳膊,朝鏡頭微笑。”

  枯燥的科學邏輯。洛瑞爾的臉抽搐著:“那這個呢?”她拿起那本舊舊的《彼得·潘》,翻到扉頁:“上面寫了東西,”她用手指著,“你看。”

  格里把筆記本放在膝蓋上,接過書。他念出那句話,“送給桃樂茜,真正的朋友是黑暗裡的一束光。薇薇安。”

  洛瑞爾知道,自己在推理方面比不上格里,但她心裡還是浮起一股小小的勝利感。“這總解釋不通了吧?”

  格里從大拇指的指肚撫摸著下巴,盯著書頁,皺起眉頭。“嗯,這的確有點麻煩。”他把書拿得更近一些,然後湊到窗戶前。洛瑞爾看見,弟弟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怎麼了?”她追問道,“你發現什麼了?”

  “你當然不會發現,你這種人在細節上向來馬虎。”

  “說重點,格里。”

  他把書還給洛瑞爾:“你仔細看看,我覺得這句贈語和上面的名字是用不同的筆寫的。”

  洛瑞爾走到窗戶邊,讓陽光直接灑在古老的書頁上。她扶了扶眼鏡,仔細看著上面的題詞。

  她感覺自己快變成偵探了,真不明白之前怎麼沒發現。那句關於友誼的題詞是用一支筆寫的,上面的“送給桃樂茜”雖然也是用黑墨水寫的,但顯然出自另一支筆,字跡更加纖細。可能薇薇安寫完“送給桃樂茜”之後,鋼筆沒墨水了,所以就換了另一支筆。不過,這種可能性太低了。

  洛瑞爾有些沮喪,覺得自己的理由太過牽強。她繼續端詳,發現兩種字體的風格也有輕微的不同。她的聲音低沉而飛快,“你的意思是——是媽媽把自己的名字添在前面的?這樣,這本書看上去就像是薇薇安送給她的禮物。”

  “我沒有任何意思,我只是說,上面的字跡出自兩支不同的筆。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大——魯弗斯醫生留下的證據也證明了這一點。”

  洛瑞爾合上書:“魯弗斯醫生——格里,告訴我你發現什麼了?”她揮了揮手,“媽媽的強迫症,他究竟怎麼說的?”

  “首先,她並不是強迫症,只是普通的執念而已。”

  “有什麼區別嗎?”

  “怎麼說呢?強迫症是一個臨床概念,執念只是人的性格特徵而已。魯弗斯醫生覺得,母親的執念比較重——我一會兒跟你詳細解釋——但她從未正式成為他的病人。母親還是個小孩的時候魯弗斯醫生就認識她了,他的女兒和媽媽一起在考文垂長大,兩人是朋友。從我搜集到的資料來看,醫生很喜歡媽媽,他對她的生活很感興趣。”

  洛瑞爾看了看手中的照片,那時候的媽媽年輕又美貌:“誰會不喜歡她呢?”

  “他們定期會在一起吃午餐,而且——”

  “——而且他剛好記下了母親和他的談話?他是母親的朋友?”

  “是的,這正好方便了我們。”

  洛瑞爾不得不認輸。

  格里合上筆記本,看著上面冒出來的便利貼。“根據萊昂納爾·魯弗斯醫生的記載,母親一直是個外向開朗的姑娘,人很風趣,充滿想像——這剛好符合我們對母親的印象。她出身生平凡,卻渴望浮華的生活。魯弗斯醫生是在研究自戀症的時候對母親產生興趣的。”

  “自戀症?”

  “對,尤其是以想像作為自己的防禦機制。他發現,青少年時期媽媽的言行剛好符合自戀症的特徵。表面上看來,她只是非常自戀而已,她需要別人的仰慕,覺得自己獨一無二,希望有朝一日能取得成功,得到萬眾矚目——”

  “誰小時候不是這樣?”

  “準確地說,自戀症有一個度。有些特徵非常常見,也是正常的——有些人利用自身這一特點,成為社會上廣受歡迎的人。”

  “比如說……?”

  “呃——這不好說,比如演員……”他露出一個皺巴巴的笑容,“我是認真的,自戀並不是卡拉瓦喬說的那樣,整天對著鏡子顯擺。”

  “如果這樣就算自戀的話,黛芙妮早就不可救藥了。”

  “但有自戀傾向的人容易受到不切實際的念頭和幻想的影響。”

  “比如想像自己仰慕的人和自己之間有深厚的友情?”

  “就是這樣。多數時候,這種想像都沒有害處,而且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淡去,他們幻想的對象對此一無所知。但有時候,如果病人不得不面對現實,發現那只是自己的想像,而不是真實的存在——打個比方,就像鏡子被打碎了一樣——他們會覺得非常受傷。”

  “然後就會伺機報復?”

  “對,雖然在他們看來,這是正義的審判而絕非復仇。”

  洛瑞爾點燃一支煙。

  “魯弗斯醫生的筆記沒有說清楚細節,但1940年初,媽媽大概十九歲左右的時候,她有兩個主要的幻想,第一個關於她的僱主。她堅信,那位年邁的貴婦人把她視為親生女兒,要把那棟價值不菲的祖屋贈送給她。”

  “但老人並沒有,對吧?”

  格里點點頭,耐心聽洛瑞爾說完。“肯定沒有,你繼續說吧……”

  “第二次是她想像自己和薇薇安是好朋友。她們只是點頭之交,根本沒有媽媽幻想中那樣親密無間。”

  “後來,母親的幻想被打破了?”

  格里點點頭。“我沒找到具體的細節,但魯弗斯醫生的筆記中說,媽媽受到薇薇安·詹金斯的羞辱,具體情況不得而知。但據我的推測,應該是薇薇安公開否認自己認識媽媽。她覺得非常傷心,非常尷尬,同時也很憤怒。醫生說,一個月之後,他得知桃樂茜想出了一個計劃,要讓一切‘回歸正軌’。”

  “是媽媽告訴他的嗎?”

  “應該不是……”格里翻看著便利貼,“他沒說自己究竟怎麼知道的,但我從他字裡行間中看出來,這消息應該不是媽媽告訴他的。”

  洛瑞爾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陷入思考當中,“回歸正軌”這句話讓她想起跟基蒂·巴克爾的那次見面。巴克爾回憶說,那天晚上,她和媽媽一起出去跳舞,桃莉瘋狂的舉止,她一直念叨的“計劃”,和她一起的朋友——那個跟她在考文垂一起長大的女孩。洛瑞爾抽著煙,陷入了沉思。那人應該就是魯弗斯醫生的女兒,肯定是她把聽見的一切告訴了她的父親。

  洛瑞爾替母親感到難過——一個朋友說自己根本不認識她,另一個朋友也出賣了她。她想起自己年少時綿綿不斷的白日夢和奇幻想像,成為演員之後她終於鬆了一口氣,把這些夢想灌輸在藝術表演當中,但桃樂茜卻沒有這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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