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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洛瑞爾忽然坐直了身體——薇薇安和亨利結婚後曾多次流產?這樣就能解釋丈夫對她無微不至的寵溺。她身體稍微好轉就想走出家門,或許是想擺脫家庭帶給她的煩惱。勉力做些身體難以承受的事情剛好證明了這一點,凱蒂·埃利斯之所以不願意她在醫院跟孩子們打交道或許也是出於這個原因。事情真是這樣的嗎?凱蒂是擔心薇薇安和孩子們在一起會經常想起自己膝下無子的事實,怕她更加難過嗎?薇薇安在信中提到,追求明知自己不能得到的東西是人之本性,她也不能免俗。憑直覺,洛瑞爾認為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凱蒂遮遮掩掩欲蓋彌彰的話也驗證了她的推測。

  洛瑞爾希望有更多線索,便於自己找出真相。她忽然想起了格里的時光機器,那玩意兒用在此刻再合適不過。但現在她還得繼續閱讀凱蒂的日記。她從後面幾篇日記中得知,雖然凱蒂一直不看好他們,但薇薇安和吉米之間的友情持續升溫。5月20日這天的日記里忽然提到,薇薇安來信說自己再也不會和吉米見面,是時候讓他開始新生活了。薇薇安跟他告別,希望他一切都好。

  洛瑞爾吸了一口氣,不知道凱蒂到底有沒有寫信給吉米,如果有的話,是否就是她的信導致了薇薇安的轉變。她替薇薇安·詹金斯感到惋惜,雖然洛瑞爾知道吉米對她的友情並非一見鍾情那麼簡單,但她還是忍不住同情那個年輕的女人,這麼一點點細微的情感居然能讓她如此滿足。洛瑞爾覺得,自己之所以對薇薇安心生憐憫,或許是因為早就知道了她宿命的結局。但一向覺得這段友誼應該結束的凱蒂,對這個結果似乎也很矛盾。

  出於對薇薇安的擔心,我希望她結束和那個年輕人的感情,可如今,我的願望達成,心裡卻背負了沉重的負擔。薇薇安的來信沒有說他們分手的細節,但從她的語氣中不難揣測這個過程有多麼艱難。她字裡行間滿是順從。她只說,我是對的,這段友誼該結束了,她讓我不要擔心,一切都很好。無論她是悲傷還是憤怒我都不覺得奇怪,但她這種沮喪的語氣卻讓我非常憂慮。我擔心她是不是身體不好,我期待她的下一封來信,希望那時候她會好些。我相信,我的做法是對的。

  薇薇安再也沒有來信。“三天之後,”凱蒂·埃利斯在日記中寫道,“薇薇安·詹金斯去世了。”她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

  ***

  三十分鐘後,洛瑞爾急匆匆地穿過新學院被暮色籠罩的草坪,往車站趕去。她在腦海中回顧今天獲得的信息時,手機忽然響起來。是個陌生號碼,但她還是接起來。

  “是洛爾嗎?”電話那頭問道。

  “格里?”電話那頭非常嘈雜,洛瑞爾努力想聽清楚他的話。“格里,你在哪兒?”

  “我在倫敦,弗利特街上的一個電話亭。”

  “倫敦現在還有能用的電話亭?”

  “是的,也可能是我乘坐時間機器,穿越回過去了,那樣可就糟了。”

  “你在倫敦做什麼?”

  “查找魯弗斯醫生的資料。”

  “是嗎?”洛瑞爾用手捂著另一邊耳朵,想聽得更清楚一些,“有結果嗎?你查到什麼了?”

  “我找到了他的日記,戰爭快結束的時候魯弗斯醫生因感染,生病去世了。”

  洛瑞爾的心跳得飛快,她不想聽醫生的死訊。追尋真相的過程中,留給悲傷的空間不多。“然後呢?日記中都說什麼了?”

  “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揀重要的說,快點,求你了。”

  “等一下。”她聽見格里投幣的聲音,“你還在嗎?”

  “在,在呢。”

  前面是黃燈,洛瑞爾停下腳步,聽格里在電話那頭說道。“洛爾,她們從來都不是朋友——媽媽和那個薇薇安·詹金斯——魯弗斯醫生說,她們從來都不是朋友。”

  “你說什麼?”洛瑞爾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們幾乎都不認識彼此。”

  “你是說媽媽和薇薇安嗎?你胡說什麼?我看了那本書,還有照片——她們肯定是朋友。”

  “是媽媽一廂情願,想跟薇薇安做朋友。魯弗斯醫生在日記里說,媽媽想成為薇薇安·詹金斯,她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以為她們倆是難分彼此的好朋友——醫生的原話是‘同一種人’,但這一切都是媽媽的想像。”

  “可是……我……”

  “然後發生了一件事,我不清楚究竟是什麼事,但薇薇安的所作所為讓媽媽明白,她們根本不是好閨蜜。”

  洛瑞爾想起基蒂·巴克爾提到過的那次爭吵,薇薇安和桃樂茜之間起了爭執,桃樂茜心情一直不好,並因此起了復仇的念頭。“究竟怎麼回事,格里?”她追問道,“薇薇安究竟做了什麼?”

  “她——你等等。渾蛋,我沒硬幣了。”電話那頭傳來搖晃錢包和聽筒的嘈雜聲,“電話馬上要掛了,洛爾——”

  “給我打過來,去換些硬幣給我打過來。”

  “來不及了,我會再給你打電話的,我要回格林埃克——”

  電話那頭忽然陷入寂靜,格里的聲音消失了。

  27 1941年5月,倫敦

  第一次帶薇薇安回家拜訪父親的時候,吉米覺得很尷尬。狹小的房間,把這兒當家在吉米看來已經很糟糕,但落入薇薇安眼中,那可就更糟糕得讓人絕望了。真不知道自己把舊毛巾搭在木柜子上,把它改造成餐桌的時候腦子裡是怎麼想的。不過,薇薇安依舊若無其事,好像用不配套的茶杯喝紅茶,還有父親的床尾上停著一隻小鳥這事,沒什麼不妥一樣。在她看來,一切都很好,吉米待客非常周到。

  吉米的父親一直稱呼薇薇安為“你的姑娘”,他尖著嗓子問吉米,這對小情侶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吉米至少跟父親解釋了三遍,最後只能沖薇薇安抱歉地聳聳肩,讓她把這事當作玩笑。他還能怎麼做?這不過是老人的無心之失而已——父親只見過桃莉一次,那還是戰爭爆發前,在考文垂的時候。再說,他也沒有惡意。薇薇安似乎並不介意,吉米的老父親也非常高興。他很久沒這麼開心了,跟薇薇安聊天非常有趣,他好像一直在等這樣一個聽眾。

  父親和薇薇安聊起自己從前的趣聞軼事,兩人都樂得哈哈大笑。一老一少合力想辦法教會芬奇新的小把戲,開心地爭論如何串魚餌的問題,吉米知道自己心裡滿是感激。這些年來,父親常常糊塗,不知道自己是誰,身在何方,想著這些問題的時候他的眉頭老是擰在一起。上次這樣開懷大笑,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有時,吉米會想像和父親聊天的人是桃兒,是她為父親端來一杯熱茶,用他喜歡的動作攪拌煉乳,是她的故事讓老頭子驚奇又開心地搖頭晃腦……但他無法想像出這幅畫面,他為自己下意識地拿薇薇安和桃莉作比較而感到自責。對比沒有任何意義,對兩個女人都不公平。桃兒要是有時間的話肯定會來看望他父親的,她不是養尊處優的悠閒淑女,軍工廠的工作時間很長,一天下來她早就倦了,為數不多的清閒夜晚自然想跟朋友們約會玩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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