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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米向她敬了個滑稽的軍禮,瑪拉被逗笑,他也心滿意足地轉身離開。

  回家的路上,他腦子裡一直暈乎乎的。

  桃莉搞錯了——不管她先前有多肯定,但她的確誤會了。托馬林醫生和薇薇安之間是清白的,老人的年齡跟她爺爺差不多。而且,薇薇安——吉米使勁甩甩頭,為自己先前的觀點感到羞愧——薇薇安不是個蕩婦。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已,一個善良的女人,願意給那些失去一切的孤兒帶去歡樂。

  先前所有的揣測都被證明是無稽之談,但吉米心裡卻有種莫名其妙的愉悅感。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訴桃兒,他們沒必要進行先前的計劃了,薇薇安是無辜的,她什麼也沒做。

  “對,除了對我殘忍之外。”他把一切都告訴桃莉之後,她淡淡地回答道,“不過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們已經是好朋友了。”

  “別這樣,桃兒。”吉米說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的手越過桌面握住她的手,吉米儘量用輕鬆的語調,想證明整件事不過是一場鬧劇,是時候讓它停下來了。“我知道她對你不好,我比你更加討厭她,但這個計劃……不會管用的。薇薇安沒有出軌,她讀了我們的敲詐信之後肯定會哈哈大笑,說不定還會把信拿給她丈夫看,夫妻倆一起嘲笑在這件事背後惡作劇的人。”

  “不,她不會的。”桃莉抽回雙手,抱在胸前。她很固執,或者說已經豁出去了——有時候這兩者很難分辨。“沒有女人願意丈夫猜疑自己和別的男人有一腿,她還是會給我們錢的。”

  吉米點燃一支煙,從火焰後面打量著桃兒。以前,他很願意討她歡心,愛情蒙蔽了他的雙眼,即便她犯了錯他也視而不見。但現在不一樣了,吉米心中已經有了裂痕。那天晚上,桃兒拒絕他的求婚,衝出餐廳,留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跪在餐廳地板上的時候,他心中的裂痕就出現了。後來,這道裂痕逐漸修復,大部分時候都不顯眼,但它就像母親砸到地板上的花瓶一樣,雖然父親用膠水把它復原了,但光線一轉,上面的裂痕就清晰可見。吉米深愛著桃莉,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對吉米來說,忠貞是和性命一樣寶貴的東西。但此刻,他看著桌對面的桃兒,發現其實自己此刻不再那麼愛她了。

  ***

  薇薇安休養了不到一個星期就回來了,吉米轉過閣樓拐角推開門的時候,看見薇薇安坐在房間中央,周圍圍了一圈嘰嘰喳喳的小麻雀。意想不到的是,看見薇薇安他心中竟然十分高興——不對,不只是高興,整個世界似乎都比前一秒鐘更加明亮了。

  吉米站在原地。“薇薇安·詹金斯。”薇薇安聞聲抬頭,剛好撞見他的目光。

  她朝吉米笑笑,吉米也開心地笑了。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些麻煩。

  26 2011年,牛津大學新學院圖書館

  接下來的五十七分鐘,每一秒對洛瑞爾來說都是無盡的煎熬,她在新學院的花園裡百無聊賴地踱來踱去。圖書館的大門終於打開的時候,她推開其他人沖了進去,就像在聖誕節後的大促銷時闖進商場血拼一樣,這速度肯定打破了圖書館的記錄。她風風火火地跑回到書桌前,本為她的速度感到震驚。“你太厲害了,”他打趣道,“我應該沒把你鎖在圖書館吧?”

  洛瑞爾一邊回答他一邊匆忙翻看著凱蒂1941年的第一本日記,想知道母親的計劃最後為何失敗。開始幾個月的日記並沒有過多地提到薇薇安,凱蒂只是偶爾提到自己寫了信或是收到了信,後面還有一句措辭非常謹慎的話——“詹金斯太太似乎過得很好”。但1941年4月5日這天的日記中,事情發生了變化。

  今天,郵差給我送來薇薇安小朋友的信。按她通常的寫信習慣來說,這封信很長。我立刻意識到,她的語氣有些變化。開始的時候我還為此感到開心,覺得她以前的精神又回來了。我想,她的心境開始因平和而變得明朗。但可惜的是,信里的內容顯示,她的家庭生活和健康狀況並沒有新的變化。她用大量篇幅和許多瑣碎的小細節跟我講和她一起在托馬林醫生的醫院當志願者、照顧孤兒的那個小伙子。信的結尾,她一如既往地懇求我,閱後即焚,在回信中也不要提到她在醫院的工作。

  我當然會遵從她的意願,但我還是想儘量懇求她,不要再去那個地方,至少,在我找出一勞永逸解決問題的辦法之前,不要再去那兒了。這些年來,醫院不菲的花銷都是她在負責,這難道還不夠嗎?她真的一點兒都不關心自己的健康?我知道,她不會停下來的。她已經二十歲了,但依舊是我們在船上初次見面時那個固執的小孩,如果我的建議不適合她,她是不會聽從的。但無論如何,我都會把這些話告訴她。如果不幸即將來臨,而我沒有盡最大的努力把她拉上正軌,那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洛瑞爾眉頭微蹙。什麼不幸?顯然,洛瑞爾錯過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對那些受過心靈創傷的孩子們來說,凱蒂·埃利斯扮演著亦師亦友的角色,她為什麼強烈建議薇薇安放棄在醫院的志願者工作,別去照顧那些孤兒呢?難道,托馬林醫生就是那個危險因素?又或者,醫院所在的區域經常遭到德軍的轟炸?洛瑞爾思考了幾分鐘,最後還是決定暫時不管凱蒂的擔心——畢竟,剩下的時間不多,不能全部浪費在和今天的任務無關的事情上。雖然洛瑞爾對這個問題非常感興趣,但畢竟這和今天的任務無關——今天來這兒的目的是了解母親所謂的計劃,所以她接著往下讀。

  薇薇安的興致之所以這麼好,答案在信的第二頁就揭曉了。她好像邂逅了一個年輕男人。她假裝輕描淡寫地跟我說起他——“和我一起照顧孩子們的還有一位志願者,我不知道怎麼把燈光變成精靈,他不知道人與人之間的界線”——我了解薇薇安,我知道,她假裝無所謂是為我好,不想讓我擔心。我不知道她心底的秘密究竟是什麼,但花費這麼多篇幅來描述一個剛認識的人並不是她一貫的風格。我有些忐忑,我的直覺一向很準,我決定馬上寫信讓她多提防人心。

  下一篇日記當中,凱蒂·埃利斯直接摘錄了薇薇安·詹金斯來信中的一大段內容。顯然,凱蒂·埃利斯寫信告訴了薇薇安自己的擔憂,而薇薇安的來信是想寬慰她。

  親愛的凱蒂,我好想你啊!距離我們上次見面已經一年有餘,我感覺這一年多的時間就像十年那樣漫長。讀完你的來信,我真希望我們能夠坐在諾德斯特姆中學的大樹下——就是湖邊那棵大樹,以前你來看我的時候我們經常在樹下野餐。你還記得那天晚上嗎?我們從舅舅的大房子裡溜出來,往樹林裡的樹木上掛紙燈籠。我們告訴舅舅,肯定是那些吉卜賽人搞的鬼。第二天,他扛著槍,牽著那條患了關節炎的可憐小狗在草坪上威風凜凜地溜達了一整天。那條獵犬叫杜威,真是個忠心耿耿的老傢伙。

  後來,你為我的調皮訓斥了我一頓,但親愛的凱蒂,我記得你就是在吃早餐的時候繪聲繪色地說自己夜裡聽見了“可怕動靜”的那個人。你還說,這肯定是吉卜賽人走進諾德斯特姆中學地窖時發出的聲音。天哪,這明明是我們借著銀色的月光,在河裡游泳發出的聲音。我好喜歡游泳,那感覺就像馬上要離開這世界一樣,你說呢?我一直相信,自己有一天會在小溪底下發現一條隧道,順著它我就能回到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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