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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告訴我,小休……

  後記

  這篇小說成稿於二〇一二年七月十日,隨即效仿《柳如是別傳》稿竟說偈的舊例,作了三首絕句。當時總怕這寥寥八十四字他日化為讖語,便沒敢講什麼狠話或怪話。其實,從二〇一〇年開始構思它開始,我就很清楚,它的問世註定要較一般的小說艱難許多——這裡的“問世”既是指寫定,也含有出版的意思——這畢竟是只有我才能完成的作品,而我又是一個如此粗疏、怠惰且乖張的人。

  只有自己才能寫出這樣的小說,初聽似乎是一種十足高慢的表述。幸好,看到這一句時,讀者想來已經看過了前面的十萬餘字,應該不會曲解我的意思。我並不相信這世上會有第二個人與我有相同的知識構造與惡趣味,所以才自負地宣稱這世上再不會有一本《元年春之祭》這樣的小說。於《漢書》與群經稍稍下過些功夫,對西方哲學有那麼一點興趣,同時奉三津田信三與麻耶雄嵩的作品為推理小說的極則,最後——或許也是決定性與毀滅性的——這樣一個古典學與古典本格的狂信者又向日系動漫(A.C.G)文化出賣了靈魂。倘使這世上尚有第二個我這樣的廢人,那他(她)便是我的分身(Doppelganger),註定會成為我一生的親友或不共戴天之敵。

  也正是因為這篇小說無端地染上了過於強烈的個人色彩,我所要表達的東西也在正文之中就已經窮盡了,其實本沒有必要另寫一篇後記來說明什麼。只是我自知“元年春之祭”這個標題取得令人費解,在此仍有必要稍事說明。

  實際上,這五個字是用《春秋經》起首的三個字“元年春”和斯特拉文斯基的芭蕾舞劇《春之祭》(Le Sacre du printemps)拼綴而成的。

  之所以選取《春秋》的首三字,是因為部小說是整個於陵葵系列的起點,而她所生活的漢武帝時代,也正是《春秋》學興起的時期。儘管董仲舒並沒能活到小說開始的那一年,但他的學問餘烈尚存,英華靡絕,我筆下的女主角對此也不無嚮往之心。

  同時,故事發生的時間也被我放在了天漢元年(公元前一〇〇年)。這並不是一個特別值得紀念的年份,然而這個年號對於我卻有特殊的意義。《漢書》卷三十二《司馬遷傳》贊曰:“故司馬遷據《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策》,述《楚漢春秋》,接其後事,訖於天漢”。也就是說,司馬遷作《史記》很可能就記錄到這個年代(《史記》中司馬遷所作的部分實際上終於何時,共有三種說法,可參看王國維、朱東潤、逯耀東等人的研究)。而《太史公自序》里談到寫作《史記》的緣起時,又有過這樣的表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歲而有孔子,孔子至於今五百歲,有能紹而明之,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攘焉!”且不論《史記》是不是“繼《春秋》”而作,我倒是的確想從《史記》收筆的那個時代為起始點,寫點能讓自己覺得不枉此生的文字。

  這也就是《元年春之祭》的寫作緣起了。

  至於為何竊取《春之祭》這個標題,除了它契合小說的情節之外,也同這部芭蕾舞劇的音樂風格有關:原始主義與現代技巧。沒錯,我就是想讓讀者聽到祖先的感召,就是要為那個長期被視為腐朽墮落的古文明招魂,為此,我又處心積慮地選取推理小說這種形式,名正言順地以處女們的生命為獻祭——換言之,我試圖以一種現代西方的文學類型來書寫一種古代東方的道統。恕我無知,試問除了《春之祭》,前人何曾有過這樣的嘗試?

  於陵葵系列不會終止於此,只是對詞章與考證的焦慮讓我遲遲無法完成續作。下一部作品(標題暫定為《烏之雌雄》)將講述葵和露申抵達長安之後的遭遇,並會圍繞漢武帝末期的一位重要政治人物劉屈氂及家族展開故事。

  近來,我也在《推理》雜誌上不定期地發表與我同名的美少女偵探陸秋槎的系列作品。儘管目前時間軸仍停留在她的高中時代,但總有一天故事的進度會追上我的人生。到時候,或許也會借她的視角把我寫作《元年春之祭》的始末重述一遍吧。

  最後,附上本文開頭提到的那三首絕句:

  數載然脂銷永夜,幾番抽思寫陽春。韶齡試筆皆如此,況我這般無賴人。

  未稱詞工招禍祟,早聞瓠落足悲哀。卻成十萬駢枝語,留與東風任剪裁。

  天地四時消息里,去來千載死生中。此間微眇難言者,且待鴻荒再啟蒙。

  陸秋槎

  二〇一五年六月三十日於金澤自宅

  參考文獻

  文中徵引傳世古籍與出土文獻頗多,此處難以逐一註明所據版本。其中對《禮記》引用尤多,在進行白話翻譯時參看了王文錦先生的《禮記譯解》(中華書局,2001)一書。對《楚辭》文句的訓詁則主要參考了蔣天樞先生的《楚辭校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一書。此外又參考了一定數量的今人著作及論文,以下是其中對我的構思、寫作幫助較大的十三種出版物,悉依出版年排列。

  蔣天樞著《楚辭論文集》(陝西人民出版社,1982)

  張正明著《楚文化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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