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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依次提取了全部腳印,整理結束後才向沈恕詳細匯報了驗屍結果和足跡分析結果。

  沈恕略加思索後,命人清理現場,又對可欣說:“咱們到房東的房間去看看。”

  一名孤身女遊客死在農家院旅館裡,房門沒有破損,也沒有撬壓痕跡,任誰都難免懷疑到房東身上。

  房東名叫趙喜虹,五十歲出頭,中等身材,皮膚黧黑,說話不太利索,看模樣是個老實巴交的人。他說自己原本是農民,世代居住在千島湖畔,政府把這裡開發為度假區後,收走了他的耕地,他為生計考慮,把自家的瓦房改建成農家院旅館,賺些餬口錢。他的妻子在兩年前患病去世,獨生子在外地上大學,他一個人經營小旅館,倒也自在。

  據趙喜虹說,孫寶寶在昨天黃昏時分入住,身份證上的名字是李麗,按慣例他留了一份身份證複印件。孫寶寶進入房間後就把門關嚴,一直沒出門,也沒和別人說過話。他感覺孫寶寶和其他遊客不大一樣,有些好奇,卻也僅是一閃念而已,沒有深究。按規定孫寶寶應該在今天上午十一點前退房,可是快正午時她的房間裡還沒有一點動靜,趙喜虹就去查看,見她房間的門虛掩著,室內隱隱散發出血腥的氣息,他敲了一會兒門無人回應,就把門推開一些,探頭進去張望,哪料到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屍體陡然映進眼帘,嚇得他掉頭就往自己房裡跑,驚魂稍定後撥打電話報警。

  趙喜虹的表達能力很差,又有些魂不守舍,這段話翻來覆去地說了幾遍才說清楚。

  沈恕一邊聆聽一邊觀察趙喜虹的表情,以判斷他是否有故意隱瞞或欺騙性的陳述,等他話音落下後又問:“昨晚這裡住了幾個客人?有沒有留下身份證複印件?”

  趙喜虹苦著臉說:“現在不是旅遊旺季,昨晚就住了兩撥客人,除去被人殺死的那個女的,還有兩個小年輕,一男一女,都二十來歲,像是大學生,住在正房,就在我隔壁,他倆一早就退房進山了。身份證複印件倒是都有,政府三令五申,沒有身份證的不能留宿,我也不想惹麻煩不是?誰料想還是攤上了這檔子事。唉,今年運程不好,算命的程瞎子年初就和我說過,他勸我捐兩百塊錢請個擋煞符,我一時眼皮子淺,沒捨得出這份錢,結果真就出事了。要說有些事你不信邪不行——”

  沈恕不理會他自我檢討,打斷他說:“昨晚你院子裡的大門上鎖沒有?夜裡聽沒聽到廂房這邊的動靜?比如敲門聲或叫喊聲之類。”

  趙喜虹搖搖頭,說:“為方便客人進出,大門從來不上鎖,門上有個掛鉤,搭上就行,野貓什麼的就進不來。昨天夜裡沒聽到什麼動靜,我這人睡覺很實,客人也沒什麼事麻煩我,通常都是一覺睡到天光大亮。”

  沈恕盤問了好一會兒,趙喜虹有問必答,雖然口齒不清楚,但回答得滴水不漏,不知是心裡坦蕩,還是早有充分準備。

  沈恕問他要了另外兩名住客的身份證複印件,又讓趙喜虹脫下鞋子,在一張白紙上留下赤足足印。這讓趙喜虹有些意外和害怕:“你們不是懷疑我殺了人吧?”

  沈恕看出他是老實人,膽子小,不想他為此擔上無謂的心事,就說:“這是警方的例行辦案程序,等找到那兩名住客後,也要提取他們的腳印。只要不是你作的案,無論如何不能算到你頭上。”

  趙喜虹似懂非懂,雖有牴觸情緒,仍老老實實地在紙上踩了兩個腳印,踩完後還認真端詳一會兒,似乎在確認自己的腳印完整無誤,不至於誤導警方而惹禍上身。

  在沈恕調查趙喜虹期間,一輛辱白色的電視台採訪車急吼吼地駛到農家院大門前,車門打開,跳下來一個紅衫粉褲,一看即知其個性張揚的女人,正是我那拐了八道彎的親戚,在電視台做法治欄目主編兼主持人兼記者的表妹程佳。

  她風風火火地闖進來,見到我就半真半假地埋怨:“出這麼大事你也不通知我,要是被別的媒體搶了獨家,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擱?”

  程佳摻和的案子多,還曾配合警方破獲過幾起重大刑事案件,居功自傲,竟儼然以警方的一員自居。我也不好在眾人面前駁她面子,就笑著附和她說:“我沒通知你,你這不是也來了嗎?你在警隊裡有這麼多眼線,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程佳聽我這麼說頗有幾分得意,卻似抑實揚、以退為進:“親姐姐,你太瞧得起我了,沒有你照顧,我們欄目哪能成長得這麼快。”

  我撇撇嘴:“這馬屁我不接受,原封返回,你的節目好壞與否,和我扯不上半點關係。”

  程佳瞪起眼睛,貌似要把這話題繼續下去,話到嘴邊卻又咽回去,打量一圈已經收拾乾淨的現場,悻悻地說:“到底還是來晚了,拍不到什麼有衝擊力的畫面。”

  她把話說到這份上,倒像是由於我的疏忽才導致她拍不到畫面,我雖然問心無愧,也只好補償她一些“猛料”,透露了被害人的部分信息。

  程佳聽到“孫寶寶”這個名字時怔了怔,說:“聽起來耳熟。”忽然有些驚詫地說,“不會就是那個孫寶寶吧?超級美女,和我有過一面之緣。”

  程佳整天東奔西跑,在這座城市裡人脈很廣,她這麼一驚一乍,勾起我的興趣,於是問:“你認識她?”

  程佳說:“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個人。一年前我做節目採訪過一個在省公安廳對面經營公安器材的女人,名字就叫孫寶寶,年輕貌美,生意又做得很大,所以有些印象。”

  省公安廳對面有一排門市,都是經營公安器材和消防器材的公司,業主都是有些社會關係的主兒。孫寶寶如果真在那一帶做生意,這案子又多了點意思。

  現場已清理乾淨,程佳拍了些農家院的內景外景畫面,索然無味,她非要拍屍體的鏡頭,就跳上車,直奔殯儀館而去。這份執著的“狗仔”精神,讓人感覺好笑又佩服。

  2

  2013年3月28日黃昏。

  楚原市刑警支隊。

  比對過趙喜虹的赤足足印,與命案現場的血腳印相去甚遠。雖然在案情明了之前,尚不能完全排除趙喜虹的作案嫌疑,但至少眼下他不是重點調查對象。

  馮可欣走訪回來,取得了被害人孫寶寶的詳細資料。正如程佳所說,孫寶寶生前是“松江省警用器材批發公司”的法人代表,未婚,獨居,在省公安廳門前有一家面積約三百平方米的門市,在市中心的建銘大廈長期租有一層寫字樓,名下有一套五房三廳的高檔住宅及兩輛豪車。以她二十七歲的年紀,算得上年輕有為,身家豪闊。

  孫寶寶是貴州人,父母均為下崗工人,她在楚原沒有家人和親戚。偵查員們根據馮可欣提供的線索,在千島湖度假區停車場找到孫寶寶的座駕,一輛市價兩百七十萬元的紅色跑車。根據車輪上的泥土痕跡,可以確認孫寶寶在昨天下午正是駕駛這輛車去往千島湖度假區的。

  在調查走訪的偵查員全部歸隊後,沈恕主持召開了一個簡短的碰頭會,匯總目前掌握的情況:

  被害人孫寶寶於昨天下午入住位於千島湖度假區的農家院,事先並未和她的朋友或公司員工打招呼,入住目的不詳。眼下是早春時分,天氣微寒,並不是旅遊旺季,而且千島湖度假區也尚在修建中,並未正式對外開放。除去一些有探險意識的旅遊愛好者,度假區內並無其他遊客。而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孫寶寶並不是一名旅遊愛好者。那麼孫寶寶去往度假區的目的就成為調查重點,也許是本案的關鍵突破口。

  千島湖度假區的開發目前處於尷尬境地,它原本是楚原市旅遊局力推上馬的工程,但工程進行到一半時原旅遊局長就調到外地,新任局長對這項工程相當牴觸,態度不冷不熱,上屆局長許諾的資金和優惠政策都成了泡影,投資商叫苦連天,想把工程轉手,卻沒有人願意接盤。

  基於這個原因,千島湖度假區的配套設施極不完善,缺少消防、衛生、給水等手續,連市內早已全面鋪開的天網工程也未覆蓋到這裡,整個園區只有兩家星級酒店安裝有攝像鏡頭。這使得孫寶寶遇害案的偵破工作更加困難。

  而兇手選擇在千島湖度假區殺害孫寶寶,很可能和這裡不夠完善的保安系統有關。

  發案的農家院雖然對外營業,卻依然保持著農耕時代夜不閉戶的習慣,院門從不上鎖。孫寶寶所居寢室有兩道鎖,一道是鎖孔朝外的暗鎖,外面人可以用鑰匙打開;另一道是門閂,只有裡面人才能打開。兩道鎖均完好無損,無撬壓痕跡。房間窗戶緊閉,玻璃完整,窗閂緊鎖,所以兇手一定是從門進入室內的。由於孫寶寶獨居在陌生環境裡,忘記鎖門的可能性極小,那麼兇手應該是和孫寶寶關係密切的人,如此才能夠在夜裡叫開門,而孫寶寶僅穿著睡衣就讓對方進入,也表明她和兇手關係親密,對其毫無防範。

  由於孫寶寶的財物沒有丟失,也沒有遭到性侵跡象,警方傾向於認為作案動機系商業糾紛、滅口、情殺、仇殺等。

  警方已經找到發案時居住在農家院的那對男女。二人均為楚原醫科大學大二學生,男孩名叫張世忠,女孩陳元元,情侶關係,是一對狂熱的旅遊愛好者,曾共同深入多個尚未完全開發的景區探險旅遊。警方已初步排除兩人的嫌疑。

  據二人口供,他們在案發時間均處於熟睡狀態,未聽到外面有敲門聲、打鬥聲或呼救聲。事實上,兩人聽說當晚有兇案發生時,都明顯感到意外和後怕,臉色蒼白,說話也結結巴巴,未能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偵查員們匯總目前掌握的情況,認為孫寶寶從市里來到千島湖度假區,很可能是與人有約,而約會的目的非常私密,或者是地下交易,或者是情人幽會,所以才會選擇遠離市區的農家院。而兇手則可能是孫寶寶的約會對象或其僱傭的人。兇手應該早有預謀,看好沒有監控錄像的千島湖度假區是實施犯罪的絕佳地點。他能夠做出這樣的計劃並順利實施,顯然孫寶寶對其非常信任和依賴。

  孫寶寶在楚原市無親無故,卻在短短几年內創造了一爿可觀產業,除去她長袖善舞之外,外力支持必不可少。尤其是從事公安器材批發零售行業,又在省公安廳門前開門市,如果沒有公安部門的經營許可,幾乎不可能支撐下去。

  這成為橫亘在本案前面的一堵牆。

  孫寶寶的手機中儲存有數百個電話號碼及三個即時通信程序和兩個電郵地址,而每個通信程序和電郵中的聯絡人也都有百餘個,顯示出她的社會關係非常廣泛。偵查員們反覆核查她的通話記錄和聊天內容,竟未發現任何與千島湖度假區有關的蛛絲馬跡,更無從得知她去那裡是和誰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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