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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on,她記得電影中的男人叫Leon,臉上掛著瞎子才戴的眼睛,畫質很差,能看出並不年輕。
他那麼老,那麼兇殘,那麼冷漠,卻有一個女孩願意跟著他浪跡天涯,是出於什麼情感?
DVD彈出來,冬箐沒有將碟片收好,而是問:“你想喝牛奶嗎?”
她用力點頭,說:“我想吃牛奶冰。”
“冰還沒凍好,不如你在等一會兒,吃完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我要住下來。”
“你外婆會擔心。”
“我會同她講。”
冬箐沉下氣,蔣言靈試探地問她:“你是不是想讓我走?”
“靈靈,”冬箐反問,“你覺得這個女孩對里昂的感情是什麼?”
“她別無選擇?”
“那為什麼會一起浪跡天涯?一起學殺人?”
她沉默了,這個問題太難,但她想到《簡愛》的女主最後和羅徹斯特先生在一起,儘管他的妻子因為火災而死去,儘管她們之間的糾纏遠比愛戀更多。
“這個女孩愛上了這個殺手。”她猶豫地說,“因為她說’He’s not my father. He's my lover’。”
蔣言靈玩捏勺子的手停下來了,“他們是有愛情的。”
“也不盡然,里昂問她,你從未戀愛過,怎麼知道這就是愛情。”
像是一種拷問,在拷問她的情感。
蔣言靈說:“我也未曾戀愛,但我知道什麼叫愛情。”
“你對凡事都太過猶豫,你不敢踏出那一步,因為愛情對你來說太過崇高,魯莽地作出決定是一種玷污,不是嗎?”冬箐反問她,口氣中帶著確信。
蔣言靈的內心震撼不已,這就是她的心理。
“你認為嘉怡和國興、還是真心和阿發之間的感情,根本配不上愛情吧?”冬箐站起來說,“甚至你的朋友程施,她對嘉怡的感情與愛情想去甚遠,不是嗎?”
蔣言靈木然抬頭,她的眼神失焦。
“靈靈,”冬箐蹲下來,誠懇地看著她,“你要接受,難以揮去的情感,讓你輾轉反側的人,牽動你喜怒哀樂甚至讓你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人,是讓你產生’愛情’的人。”
她看不出冬箐眼裡的絕望,只當那是哀傷。
蔣言靈問她:“你有過這段情感嗎?”
“有過,我以為不會再有了,可現在她出現了。”
“那她愛你嗎?”
冬箐苦笑:“她愛我,我怎麼會絕望?”
計時器發出響聲,兩人都嚇了一跳,冰已經凍好了,冬箐站起來準備去做牛奶冰。
蔣言靈伸手將她拉住。
“那你再等等,等到他意識到,他也是愛你的。”
那晚她沒有留下,那部電影讓兩人的心緒都變得沉重,甚至牛奶冰也不再美味。她的冬箐心裡有個令她日思夜想的人,牽動她的情緒,時隔一年半,讓兩人的親切蒙上了一層紗。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低著頭走路,直到被腳下的石塊絆倒摔破了膝蓋,回到家,她才體會到身下的疼痛傳來。
“哎喲靈靈……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外婆拿著藥水急忙給她消毒,她看著凝固的血塊脫落,想到電影裡槍林彈雨中倒下的人。
瑪蒂爾達愛的是里昂,他們之間隔著年齡、隔著歲月和閱歷,但她依然奮不顧身地愛上了這個帶墨鏡的男人,直到最後他的死去,她依舊抱著盆栽為他續命。
這種深沉早已超出了她對愛的解讀,也降低了愛的標準,不是所有愛情都偉大而永久,更多的是細緻入微的點點滴滴。是冬夜裡長存的擁抱,是無助時緊緊依靠的臂膀,是無力時相握的雙手。
如果這就是愛,那她心裡早就有了一個人。
而那個人剛剛說,她愛的人令她絕望。
“靈靈,你怎麼突然哭了?囡囡啊……不哭不哭……等一下子就不痛了。
瑪蒂爾達說,我已經長大,我正在變老。
那年她才十二歲,而那時,她也十二歲。
第 14 章
嘉怡不知道去宅子裡受了哪個小媽的委屈,第二天上學的時候悶悶不樂的。蔣言靈將做好的作業遞給她,她也說:“不抄了,被批評就批評吧。”
“是不是國興出事了?”
“國興沒事,他兄弟輪流守在醫院裡,出院就上學了,他爸出了點錢擺平那幫人,不用擔心再被打了。”
“那怎麼悶悶不樂?”
嘉怡不吭聲,趴在桌上說:“讓我先睡一會兒,困死了。”
這個時節理應說入冬了,可這裡的天氣從來不跟二十四節氣走,而且還逼得人汗如雨下。去年臨近聖誕的時候是秋風徐徐送爽,今年更是連夏天都未曾離開。
課間嘉怡睡飽了,十分有活力地蹦起來。蔣言靈去找她說話,發現她的裙子後面有很深的紅色。
“誒,你月事來了,帶M巾了嗎?”
嘉怡騰地坐下,環顧四周,希望沒人看到她的窘態。
“沒有,我沒記過時間。”
“怎麼辦,現在出去肯定會被人看到,而且我也沒有備用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