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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低頭看著克里斯手機上的簡訊。“從此刻起,這座城市就是你的舞台”,那個詹森是這麼說的。他恐怕的確有某種超能力,能將一個人的活動範圍限定在一座城市裡,一旦他離開,就會被傳送回起點,就像遊戲裡不小心從山崖上跌下去之後會自動回到上一個存檔點一樣。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克里斯緩慢地說。

  “又發生了什麼?”

  “在嘗試了各種逃跑辦法,卻均告失敗之後,我回到自己的公寓,絕望地躺在床上,等待警察來逮捕我,或是詹森的鬼魂來找我索命。我就這麼一直躺著,不吃不喝,直到深夜,當我手機上的時間跳到4月2號0點的時候,我突然被傳送到了另一個地方——一家酒吧里。我和詹森就是在那家酒吧認識的。我想我肯定是瘋了,在發癔症或是做夢。什麼詹森什麼導演,都是夢。我要了杯酒,獨自坐在角落裡,思考我怎麼會做這麼瘋狂而古怪的夢,然後……”

  克里斯顫抖起來。我能聽見他的牙齒都在打戰。阿什福德警官脫下自己的外套丟給他,克里斯用戰慄的手指將外套披在身上。

  “……有一個人走到我身邊,問我:‘你好啊,我可以請你喝一杯嗎?’我心煩意亂,便說:‘走開。’那個人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是那麼熟悉,我聽過無數次了!我抬起頭,看見詹森站在我面前!他笑著說:‘表現不佳呀,克里斯,我找到你囉。’

  “我……我不知所措。我以為我是在做夢,可是夢裡的詹森卻真的出現了,也就是說我沒有做夢!那麼我真的殺了他嗎?如果他死了,那麼現在出現在我面前的又是誰呢?我大腦一片混亂,不知該如何是好。詹森說:‘如果你願賭服輸,就跟我來吧。’我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我不願意再見到他,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呢?他死而復活,他知道我殺了他。我……我只能跟他走。他把我帶到一家旅館裡,接著……”

  克里斯的臉又紅了。這小子還真是容易害羞啊。他結結巴巴地說:“詹森……他……他在那兒折磨我,用、用那種方法……我說我不願意,可是他不聽我的,他說這是懲罰,因為我輸了,我被找到了……”他越說聲音越小,“我被綁在床上,不能動彈,詹森他……他羞辱我,虐待我……我求他放過我,但是他說這是我自找的……”

  我和阿什福德警官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嗯,看來這個詹森是個性變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考卡低聲問我:“他的語義含糊不清,到底什麼意思?”我踹了他一腳,他於是不再說話。

  克里斯說:“他折磨了我整整一天,我以為我會死在他手裡,但是那一天……夜裡12點一過,我頓時被傳送到了另一個地方,是一家俱樂部的門外。詹森曾經帶我去過那兒。我身上的衣服好好的,手機什麼的也沒缺,仿佛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一場夢。但我知道那不是夢,那是真的。我想起了詹森給我的簡訊,他說不要被他找到。我猜他就是在用這種方法愚弄我,如果我被他找到,他就折磨我,如果沒有,我就能安全度過一天。所以我離開了俱樂部,去了城市另一頭,不停逃跑,只盼詹森不要找到我。那一天我沒遇到詹森,午夜12點一過,我又被傳送到了一座公園裡。然後每一天都是如此,凌晨我出現在城市的某個角落,然後四處逃竄,躲避詹森的追捕。有幾次他抓到了我,把我強行綁到某處,狠狠虐待,有幾次我平安躲過了。可是我知道我沒法總是平安下去。我快被他搞瘋了。我不能離開這兒,只能跟他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有一天,我萌生了一個想法:假如我死了,或許就能解脫了。所以我開始尋死。”

  我們三人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會不停自殺。”

  克里斯咬著嘴唇,艱難地頷首。

  “但是那也行不通。”他哽咽道,“我以為我死了,但是12點一過,我又會活過來。我以為是我死得不徹底,所以不停地自殺,嘗試各種方式……”

  “可憐的傢伙。”阿什福德警官低聲說。

  克里斯望著我和考卡,眼睛裡充滿了期待:“你們是超能力犯罪調查局的特工,對嗎?你們專門對付這種事的,你們能救我嗎?我承認我殺了詹森,你們把我送到監獄或者隨便哪兒都要,我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我坐到他身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後背:“當然,我們就是為了處理你的事情才專門來到這裡的。你放心,我們肯定會救你——”

  “但是,”考卡打斷我的話,“我們首先要明確一點:詹森沒有死。世界上沒有什麼鬼魂,你身上發生的一切都是詹森布置的,他就是在拿你取樂。”

  “我殺了他,我知道……”克里斯小聲說。

  “你真的確定嗎?你是專業醫生嗎?”

  “他的脈搏和呼吸都沒有了,這不是死了還能是什麼?”

  “他可以屏住呼吸。至於脈搏,如果在脖子上墊一塊和皮膚相似的矽膠,就摸不到脈搏了。”考卡舉起自己的手,“就像我身上的矽膠一樣。根本看不出來是假的,對吧?”

  克里斯睜大眼睛:“那麼手機簡訊呢?我把詹森的手機扔進湖裡了,不是專業打撈人員,恐怕撈不上來吧。除了幽靈作祟,我想不到別的解釋。”

  考卡把手機扔還給他。“你記得詹森的號碼嗎?”

  “呃……不。那麼長的號碼誰會記得。”

  “那就對了。大多數人只要存了名字,就不需要費心去記號碼了。你難道沒發現,你從前和這個‘詹森’的通訊記錄全部沒了嗎?”

  克里斯委屈地說:“所以我才說是幽靈作祟。”

  考卡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他。“詹森動過你的手機。”他說,“現在名為‘詹森’的號碼是3月31號才存進你手機里的,而原來名為‘詹森’的號碼和一切通訊記錄都被刪除了。也就是說,發簡訊給你的這個‘詹森’是一個全新的號碼,全新的手機。詹森肯定有兩部手機,他只告訴了你其中一個,另一個他一直藏著。在3月31號,他趁你不注意時,改掉了你手機里的信息,將另一個號碼存為‘詹森’。你的確把他埋進了樹林,將其中一部手機扔掉,但是他並沒有死。當你離開,他就從土裡爬了出來,拿出藏在身上的另一部手機,掐準時間,給你發了簡訊。被刪除的內容很容易恢復,我已經幫你復原了。”

  克里斯驚訝得合不攏嘴。考卡接著說:“為了佐證我的推測,我們可以去埋屍地點,看能否挖掘出詹森的遺體。如果那兒什麼也沒有,就說明詹森沒死。你還記得埋屍地點嗎?”克里斯像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很好,請你跟我們還有阿什福德警官走一趟,去樹林裡挖屍體。另外,警官,請你派人去克里斯所說的湖裡打撈汽車和手機。沒問題吧?”

  “我這就辦!”阿什福德警官已經徹底變成考卡的狗腿子了。

  我和考卡帶著克里斯乘坐阿什福德警官的警車千萬郊外樹林。阿什福德警官還回局裡弄了條警犬。同時,其他人去克里斯所說的湖裡打撈汽車和手機。我覺得汽車大概還能撈上來,手機就不一定了。

  到了樹林,已經是晚上。我和考卡一左一右押著克里斯,防止他中途變卦逃跑。阿什福德警官牽著警犬,背著鐵鏟,打著手電,依照克里斯所指的方向深入樹林。

  我們在漆黑的林子裡走了十幾分鐘,我總覺得是在原地繞圈。終於,克里斯指著一棵長得特彆扭曲的松樹說:“應該是這棵樹,就在樹下面。”

  阿什福德警官驅使警犬上前嗅探。警犬在樹下轉悠半天,聞來聞去,發出了嗚嗚的叫聲。警官質疑地看了考卡一眼:“下面有情況。”

  我挑起嘴角,希望夜色遮蔽了我的笑容。“啊,考卡,看來這次你不一定說對了。”

  考卡面色陰沉,一言不發。

  阿什福德警官讓我牽著警犬,自己到樹下挖掘。他才挖了一鏟子便說:“土是鬆軟的,這裡的確埋過什麼東西。不過那東西有沒有爬出來嘛……”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考卡一眼,轉頭專注於挖掘工作。

  克里斯抖個不停。警犬好奇地嗅著他。我想起了在超能力犯罪調查局受訓時教官說過的話:警犬能嗅出你身上的恐懼。克里斯一定嚇得不輕。退一萬步來說,一般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跑到荒郊野外的林子裡挖屍體(不管那屍體在不在),都會嚇得不輕。

  “別怕,克里斯,”我故作輕鬆地說,“就算真的挖出了屍體,法院頂多判你過失殺人和棄屍,而且你還有自首情節,可以從寬,再找個好點兒的律師,你在牢里待個幾年就能出來了。”

  克里斯並沒有因為我的話而寬心,他看起來更緊張了。考卡踹了我一腳(我覺得他在報之前的一箭之仇),說:“詹森沒死。他的屍體不在那兒。”

  十幾分鐘過去,阿什福德警官的坑已經挖得很深了,他站在坑裡,露出上半身,把鐵鏟往土裡一戳:“啊哈!看我們挖到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考卡說。

  “詹森的屍體。”克里斯哭了起來。

  “說不定挖到了恐龍化石呢!”我開玩笑道。他們倆生氣地瞪著我。

  警官蹲下`身,在坑裡摸索了一陣,然後叫我們靠近。我和考卡押著克里斯上前。阿什福德警官從土坑裡爬出來,用手電筒往裡照。警犬發出了嗚嗚的叫聲。

  坑裡躺著一個人。他半埋在土裡,只露出上半身和臉孔。他臉色蒼白,布滿屍斑,已經腐爛,但是因為他埋在土裡,而且現在氣溫也不怎麼高,腐爛並不嚴重,還是能認出他的面孔。

  警官用鐵鏟敲了敲地面,碎土嘩啦啦地往坑裡掉。

  “見鬼。”他說。

  “見鬼。”我說。這次可真是見鬼了。

  “推理失誤,開始糾偏。”考卡說。

  坑裡躺著的是克里斯的屍體。

  ***

  “不……這不可能!”克里斯搖著頭,驚恐地後退。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跑出了好幾步。警犬“汪汪”大叫,我鬆開手裡的繩子,它像顆子彈一樣飛了出去,將克里斯撲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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