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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做的事,是父王無論如何也阻攔不了的。

  他要揭發父王的陰謀,哪怕以自己的生命做代價,亦在所不惜。

  就在聖上的面前,就在所有人的面前,他運起內力震斷了手中的寶劍。這可是侮蔑龍顏的大不敬死罪!

  他當場被抓入獄,一切如他所願。

  無論他如何被嚴刑拷問他的目的何在,從頭到尾他卻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著一句,“我要面聖。”

  大概是拗不過他,多日之後,皇帝的光輝龍袍終於出現在陰暗的天牢之中。

  “是何緣故讓你如此執著地要見朕呢?”

  皇帝的眼光透著不解,而他終於得償所願地大笑了出來。

  “聖上,罪臣要向您揭發一樁陰謀。”

  他一古腦兒地將父王所有預謀造反的計畫、兵馬部署、和結盟援邦全說了出來。這對他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不必費心去記憶,只因為這一切有大半以上均出自他一手策畫。

  皇帝愈聽臉色愈凝重,但等他把一切來龍去脈都說明詳盡之後,皇帝沒有勃然大怒、沒有將他斬立決,相反的,他只是威嚴卻深沉地問了他一句話。

  “有著如此周密的計畫,要成功不是難事,你又為何選在這成功前夕,大義滅親呢?”

  他登時沉默了,臉色仿佛突然被人撕了一層皮般痛苦異常。直到過了好久好久,他才終於有力氣開得了口,回答了皇帝的問題。

  “……因為我終於良心發現。”

  雖然……雖然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皇帝因為他的話,默然不語了許久。他踱著方步,沉思良久之後,才終於決定似地開口。

  “雖然你罪大惡極,也幸虧你的良心發現,朕才得以保有龍位。你的罪不可赦,但朕決定許你一個要求。說吧,你想要什麼?”

  皇帝深深地觀察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能夠籌畫出如此嚴謹的謀反計畫的人,絕非易與之輩。他是個可怕的敵人,但是在北方異族節節進逼的威脅之下,他更希望他會是個如虎添翼的絕佳助手!

  “罪臣不敢奢求聖上饒命。”他也不願奢求,心愿已了的現在,他只想用生命追隨地,用生命句地贖罪!“但是,罪臣的母親和弟弟是無辜的,他們對御景王的謀反大計毫不知情,罪臣只懇求聖上一件事,饒過他們吧!什麼都別讓他們知情,就當一切也沒發生過。”

  皇帝聽到他激動的渴求,仿佛深深訝異。但過了不久,他只是泛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

  “好,君無戲言。朕既然允了你,就不會降罪於他們。不過,對個反賊的近親來講,這樣的處置還是太輕了。依朕看,還是將他們貶為庶人吧。”

  “不!”厲勛驚喘。他弟弟不該受牽連,他應該遺是居於萬人寵愛的尊貴地位啊!“請將所有的罪責降到罪臣身上吧!罪臣願萬死替他們承擔!”

  “哦?”皇帝捋捋下須,不讓眼中得逞的輝芒顯露。“這麼說來,一刀砍了你豈不太便宜了?那麼……就讓你替朕做事吧,但懲罰是你永遠是個罪犯,永遠無法得到任何名譽與賞賜。”

  皇帝這麼決議,他雖愕然,也只能默然承受了。

  在皇帝秘密地賜了白綾賜死父王、抄家滅門成郡王府及所有父王的手下後,他的任務便開始了。

  他開始奔波大江南北,只為完成皇帝的每一道密令。全國各地他幾乎走遍,獨漏那一塊他心中最痛、最不敢觸碰的土地──宣州。

  這十年來,他一滴眼淚都沒流過。失去了她,他所有的感情也仿佛隨之陪葬。在那段抄家滅門的腥風血雨中,他望著腳下成河的血流,一點憐憫也擠不出來。

  他甚至渴望著更多殺戮,但不管流了再多的血,也無法補回他心底的那塊大洞!

  她回不來了!永遠也回不來了!

  他拳頭握緊又放鬆、放鬆又握緊。

  真的好痛啊!即使經過十年,他竟然沒有一點因為習慣而麻痹!每當憶起她,他依舊痛不欲生。

  也許,這才是上天給予他罪行的最大懲罰!

  微風輕拂,掠起他鬢邊早生的華絲。他閉上眼睛,不禁再度懷念起她來折磨自己,這是他十年間從未間斷的自我懲罰。但是這一次,他逐漸沉溺的思緒卻不得不被打斷了。

  遠處傳來一聲聲驚嚇的呼號聲驚醒了他,他凝神一聽,竟發現那是有人在求救。

  他迅速地找到了呼聲來源,足下一蹬,便疾速地往該處飛去了。

  “月姑娘,不得了啦!我家狗子跌斷腿啦!你快點來幫他瞧瞧!”

  “-,這就來了。”

  門口傳來的大呼小叫逼得她不得不放下手邊熬得正當火的藥,連忙擦了擦手,走向門外前庭。

  住在附近的王大嬸滿面淚痕的臉映入眼帘,她趕忙加緊腳步。

  “發生什麼事了?”玉瓏俐落地蹲到地上小男孩的身邊,雙手也精準地撫上了男孩腿上的傷處。她秀眉一蹙,清澈的眼眸責怪地瞪向一臉痛楚的小男孩。“狗子,你又頑皮了,是不是?”

  “月姊姊,我……我……”小男孩淚漣漣,不敢說出自己為了在同伴面前逞英雄而做出的蠢事。

  “這殺千刀的,爬樹也就算了,竟然還給我在樹上走單槓!”王大嬸氣得直罵。“你啊,摔死算了!”

  “哇──”狗子又疼又被罵,委屈之下哭得更傷心了。

  “瞧,害得你娘多擔心啊!”玉瓏溫柔和婉地低道,纖白雙手一邊迅速地幫他挫傷的骨頭挪回原位。

  她心底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不過是扭傷,這王大嬸說話老愛這麼嚇死人。

  “月姑娘,咱家狗子不會有事吧?”罵歸罵,總是自己的心肝寶貝,王大嬸緊張的直問。

  “放心吧,能走能跳,還能讓他再去多摔個十次!”玉瓏抬起美顏,巧笑倩兮。她盈盈起身,轉身回屋裡去拿了傷藥。“哪,敷著這個,每天換藥,不到一個星期就又活蹦亂跳了。”

  “謝謝、謝謝!”王大嬸破涕為笑,感激地接過傷藥,回頭卻一個大掌打向狗子的頭,兇巴巴地吼:“每次都麻煩人家,你還不快謝謝月姊姊!”

  “謝謝月姊姊……”狗子委屈地小小聲道。

  玉瓏不禁噗哧一笑。她是很喜歡狗子的,他身上的某些神態總會讓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有過這麼可愛的弟弟。

  “別哭了,狗子。”她笑著揉揉他的頭,“月姊姊拿些糖給你吃好不好?”

  “好!”一聽有糖,狗子的眼睛都亮起來了。

  “-,這怎麼好意思呢?”王大嬸慌張地連忙阻止。

  “不打緊的。”她笑了笑,再度轉身,一邊回屋還一邊問:“對了,狗子這次的急救做得還真不錯。大嬸,看來你也是三折肱而成良醫-!”

  “什麼良醫?”王大嬸立刻紅了臉,“我哪夠格呀!狗子的急救不是我做的,是位壯士呢!”

  “壯士?”玉瓏拿糖的手頓了一頓,不過很快又回復她一貫的閒定流利。“哦,那我真想看看救了狗子的恩人長什麼樣呢。”她笑稱,隨著腳步踏出屋外,暴露在暖陽下的面容依舊美得脫俗無瑕。

  “那還不簡單,就是壯士背著狗子過來的呀!咦?人呢?”王大嬸熱情得不可思議,才說完她便急得什麼似的開始幫她找人。

  “大嬸,不用了啦!”玉瓏啼笑皆非,她只不過隨口說說而已。

  “哈,找到你了!”王大嬸鑽到門外,立刻迸出大叫。“怎麼躲在門外呢?快點,進來和我們村裡的女神醫認識認識呀!”

  她分毫不容拒絕地硬拉著他進了大門。

  “月姑娘,我同你介紹介紹,這位便是救了我家狗子的壯士,他的名字是──”

  就在那男人踏進糙廬大門的那一刻,就在那張即使歷盡風霜、依舊俊美得不可思議的面孔完全呈現在她眼前時,她的世界仿佛被人放置了一顆殺傷力巨大的炸彈。

  她被轟得頭暈腦脹,聽不見王大嬸喋喋不休的介紹,聽不見世界裡的所有聲音。她渾身顫抖不休,幾乎快要暈厥,卻始終狠狠地盯著他,盯著那張她曾經最愛、更是她此生最恨的臉龐──

  厲勛!

  “月姑娘……月姑娘?”

  不知過了多久,在一陣劇烈搖晃下,玉瓏終於驚醒。她一回頭,王大嬸疑問的臉近在眼前。

  “月姑娘,你怎麼啦?你們……認識嗎?”

  “不……不認識!”她反射性地搖頭否認,驀然想起她現在有著另一張臉、另一個名字──她不是寒玉瓏,她是襲月!

  她立刻轉頭向他,強裝出一臉微笑。“對不起,我一時失神了。請問公子是──”

  她何須問?!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她更熟知他一切的人了。

  “姓厲名勛。”他微微點頭,眼光卻始終膠著在眼前陌生而美麗的容顏。

  她的眼神強烈地令他懷疑。她真的不認識他嗎?不然怎會對他產生這麼大的反應?

  “原來是厲公子。”她也有禮地點頭。“敝名襲月。”

  精神和肉體仿佛分成了兩個人,她真的好懷疑,她怎能如此平靜地說出如此客套的句子?!

  他兩人的奇特反應盡入王大嬸的眼裡,但她不知其中曲折,還以為是典型的天雷勾動地火,立時賊笑忒忒,曖昧地拉著狗子便跑。

  “月姑娘,多謝啦!家裡還有事,下次再來麻煩你啦!”

  玉瓏連回話的精神都沒有了,她只顧著凝望他,眼神專注得似乎要找出一切與她記憶中不同的細節。

  她灼熱的眼神瞅得他渾身不自在,厲勛回頭望見王大嬸母子絕塵而去,他也尷尬得想全身而退。

  “既然狗子已經沒事了,那我也先告辭了。”他點了頭便要轉身離去。

  這些年來對他瘋狂示好的女性不是沒有,但是他不願多惹塵埃。他的心獻給了一個人,但就算那個人已經永遠不在了,他也要永保對她的絕對忠貞。

  “等一下!”

  行動比思考還快,她搶先一步扯住了他的衣袖。

  “姑娘?”他驚愕地望向她,在民風保守的大宋,這麼主動的女子實屬少見。

  “……請你留下來吧。”可能有無數個比這好上千萬倍的藉口,可是她現在一個也想不起來。她灼灼地盯著他,視線竟逐漸地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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