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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書室內,以爵床葉形(acanthus)為台座的燭台只亮著一根臘燭,這種昏暗的氣氛似乎是鎮子寫作時的習慣。她仍是一貫無動於衷的樣子,凝視著走進來的法水。

  這樣的凝視不但讓法水失去先發制人的問話時機,還帶給檢察官和熊城一種恐怖感。

  不久,她用帶著威嚇的語氣開口:「啊!我明白了,你們來這裡應該是為了那個吧?我以前每天晚上都會陪在丹尼伯格夫人身邊,在那件慘劇發生後,我就沒有離開過這個房間一步。法水先生,我總認為你終有一天會注意到反論的效果。」

  法水的眼眸在這期間不斷地增強光輝,像要穿透對方的意識。他側過身,最初的微笑隨即消逝:「這絕不是愉快的話題!我想,這次來找你是最後一次了,八木澤女士……」說出這個姓氏的同時,鎮子出現無以名狀的動搖。

  法水又接著說:「令尊八木澤醫學博士在明治廿一年提倡顱骨鱗部與顯臑窩畸形者的犯罪本質遺傳論,但是已故的算哲博士卻提出反論。令人懷疑的是,這種爭論持續了一年,在達到頂峰時卻忽然無疾而終。我試著依年代排列過去黑死館發生的事件,發現就在爭論告終的翌年,也就是明治廿三年,有四位嬰兒渡海來到日本。八木澤女士,我認為這期間所發生的事便是你來到黑死館的理由。」

  「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吧!」鎮子憂鬱地抬起頭來。心中的動搖看來已完全平復,但是她的臉上卻再度浮現恐怖的鋒利神情,「家父之所以和算哲先生停止爭論,主要是因為其結論最後走向栽培人類的遺傳學實驗。我這麼說,你應該就能明白了吧!那四個人不過是實驗用的白老鼠罷了!那四個人的父親都是在紐約艾梅勒監獄被處死刑的猶太、義大利等國的移民,也就是說,將死刑犯之屍體解剖後,如果發現具有該種形狀的顱骨,就透過管道得到受刑人的子女,終於達到四人,雖然都是不同國籍……所以,《哈德福特福音傳教士》雜誌的報導或大使館公報,都認為算哲先生是花錢買下那四個人。」

  「這麼說,讓那四人歸化入籍,引起遺產分配的糾紛,只是因為無法找出結論?」

  「是的,因為他們父親的顱骨都是同樣形狀,而且算哲先生對於自己的論點有近乎瘋狂的偏執。像他那樣異常個性者,本來就不可能會有什么正常的思維。專注投入是他們生命的全部,遺產、愛情或肉體之類的瑣事,在那廣漠無際的知識世界裡不過有如幾粒塵埃。

  所以,家父和算哲先生約定由我負責觀看實驗的成敗。但是當時算哲先生做出了很陰險的行為。事情與克利瓦夫夫人有關。她抵達日本後不久,算哲先生就接獲了解剖結果錯誤的通知。這時,算哲先生想到了一個計謀,他從《格斯塔夫斯·阿道夫斯傳》中選了四個人的姓名。也就是說,因顱骨形狀而沒有遺傳到犯罪本質的克利瓦夫夫人襲用暗殺者的姓氏,另外三個人則襲用遭暗殺者布拉艾狙擊的三位瓦連休坦軍的戰歿者姓氏。

  我在這間書庫內讀到格斯塔夫斯國王的正傳,也讀過《利休留宮闈機密史》,卻認為你或檢察官不可能會懷疑到他們的姓名或家人的姓名。所以,法水先生,你現在應該能明白我曾經告訴過你的所謂『靈性』的意義了吧?也就是從父親至兒子之間,人類的種子必須經歷過一次旁徨的『荒漠』的意義。今天克利瓦夫夫人死亡後,算哲先生的暗影應該已經從疑神疑鬼中消失才對。啊!這樁事件乃是所有犯罪中,道德最為頹廢的型式,在那烏黑的溝渠臭水中,那五個人喘息著彼此競爭。」

  就這樣,四位神秘樂師的真正身世曝光,同時,存在於黑死館的暗流也只剩下一、兩樁離奇死亡事件。

  之後眾人回到總是當作偵訊室的丹尼伯格夫人房間,旗太郎、賽雷那夫人以及四、五位與樂壇有關的人士正等待著。

  見到法水,賽雷那夫人用絲毫不像溫柔的她會使用的命令語氣,開口說:「我們希望你能嚴厲地偵訊伸子。」

  「什麼,紙谷伸子?」法水露出稍顯驚訝的神情,但嘴角卻浮現隱藏不了的會心微笑,「這麼說,是她企圖殺害你們羅?不,這中問存在著任誰都無法突破的障壁。」

  旗太郎插口,這位異常早熟的少年仍是同樣的老成溫和語氣,「法水先生,至今為止,所謂的障壁都是構築在我們的心理上,你知道津多子夫人坐在最前排座位吧?在這兒的幾個人可以打破這個障壁。」

  「美術燈光熄滅後,我立刻發覺有人從豎琴方向接近。」應該是評論家的鹿常充——額際已禿、年約四十的男人——環視左右,似乎在徵求周遭同意,然後接著說,「我以為可能是空氣流動吧!可是接下來又聽見衣服摩擦聲和悶吭聲,所以才發現應該不是。之後,聲音逐漸擴散,本來以為消失了,沒想到同一時刻,台上傳來悲痛的呻吟聲。」

  「你的筆鋒的確具有充分毒殺效果。」法水諷刺地微笑,並頷首道,「可是你知道嗎?如果要做出超脫證據的判斷,那便不只是謬誤,更是犯罪。哈!哈!如果連繆思的弦音都聽得見,為何要聽見雞啼聲就宣告伊比克斯死亡?我倒是認為營救阿利安才是喜歡音樂的海豚之義務。」

  「什麼?喜歡音樂的海豚?」其中一人激憤地大叫,是旗太郎左側下方、名叫大田原末雄的法國號演奏者,「沒問題,阿利安已經獲救。因為我坐的位置不同,聽不見鹿常說的空氣流動,不過卻因為離這兩位很近,可說能完全掌握他們的動靜。法水先生,我也聽到了異樣的聲音,而且在呻吟聲響起的同時消失……但是,只要旗太郎是左撇子、賽雷那夫人是右撇子,那絕對是弓弦相互摩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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