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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森•瓊斯在海灣戰爭那裡邂逅了死神。他經歷過死亡最恐怖的形式。

  那時候他內心裡有什麼破碎了。某種無法重新恢復的東西。

  戰後那些年他絞盡腦汁想弄清那會是什麼。許多人為這種現象找到了許多解釋。

  青春被奪走了。

  對人類和人性失去了信仰。

  一直面對致命的暴力和一直強迫自己行使致命的暴力,讓人變成了動物和沒有感情的戰爭機器。

  從戰爭的特殊狀態回返日常生活的普通狀態成了大多數戰爭參與者戰勝不了的負擔。

  雅森熟悉所有的這些解釋,他知道。它們全都只說中了真相的一部分。

  對於他心裡被毀掉的那東西,他的母語裡沒有一個詞來表達——正如人類的語言無法表達那無限多的感情一樣。

  他內心裡被毀掉的東西跟他如何對待他周圍的人有關——包括動物和物體。

  一切都失去了意義。沒有什麼還富有價值,因為他經歷過人能多麼迅速無條件地殺死和毀滅一切在那之前還讓他們覺得有點意義的東西。

  只有跟珍尼特在一起他才感覺到,這被毀滅物的一部分殘餘又在他心裡復甦了。這殘餘有可能會復甦為新的生命。

  可他不想承認,因為他不可以承認。

  珍尼特•奧德利斯科是位年輕的女企業家。一旦其父母將生意交給了她,她很快就會成為一位富有的獨立的年輕女子。

  而雅森只是一位前海軍陸戰兵,一名警察,一名保鏢。他父親在愛迪生公司從事強電流電工的工作,他的母親在一家麵包店做計時工、賣麵包——哪裡需要臨時工就去哪裡。

  不,他跟珍尼特門不當戶不對。他的崗位事實上就是門旁的摺疊椅,或者是駕車兜風時豪華車的踏板。

  “嗨!”珍尼特在窗前叫道。“您別做夢了!那樣您還怎麼保護我呀,保鏢先生?”

  雅森嚇了一跳。

  他從沙發椅里跳起來,腳步笨拙地走近她。

  “對不起。”他說道。

  她舉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放下來。

  “硬漢不做夢。”她莞爾一笑說,“您不知道這話嗎,雅森?”

  他在她前面兩步遠的地方停下來。“硬漢不跳舞。”他回答說,“我只知道這句話。但這句話不是我發明的,而是……”

  “諾曼•梅勒。”珍尼特笑著說,“那本書裡面這位老沙文主義者可是嘔心瀝血的了。您讀過這部長篇小說嗎?”

  “讀過。”雅森對她的腔調感到驚訝。他從沒聽她這麼講過話。

  “怎麼樣?”

  珍尼特的目光掠過他迷惘的臉,直視他的眼睛——帶著一種他幾乎肉體能感覺到的溫暖。

  “什麼怎麼樣啊?”他反問道,真想立即給她屁股上來一腳。她還真將他當成個大傻瓜了呢。

  “您是個硬漢嗎?”

  他沒有把握地微微一笑。“也許我曾經是的。”

  “哈哈!”珍尼特叫道,“現在我逮著您了!如果您不是硬漢,您就必然會跳舞。”

  這下她的意圖昭然若揭了。

  他的理智抗拒承認這一事實,但一股感情的潮水輾過這一反抗的理智,將它壓扁了。

  他開玩笑地回答說:“但保鏢也不跳舞。”他成功地微笑了。“諾曼•梅勒只是忘了講這句話而已。”

  珍尼特搖著頭,伸出雙臂。“自從有了惠特妮•休斯頓和凱文•科斯特納,這話就被駁倒了。”

  雅森戰勝了他的躊躇。

  “我再也想不起什麼反駁的論據了。”他承認說,走近一步,直接站在她面前了。

  老天,要是沙漠戰爭帳篷里他的戰友們現在能看到他的話多好啊!如果他最終能征服她的話,他們會為他狂呼亂叫、興奮地鼓掌的。

  實際上是她征服了他。這無關緊要。一個男人最終總是可以將這種成果算作自己的功勞的。

  音響里傳出格倫•米勒輕細甜美的“月光小夜曲”。這大概是最適宜眼下這一刻的魔力的音樂了。

  雙手觸摸到珍尼特苗條、健康、挺直的身體,真是令人激動。她柔軟的胳膊搭在雅森的肩和脖子上。

  她對他耳語道:“你知道我們的祖父們是在這音樂聲中開赴進戰爭的嗎?”

  “知道。”他輕聲回答說,聲調怪怪的,令他自己都感到驚奇。“可是我想,我們應該停止談戰爭之類的事。”

  “你說的對。我們現在停止所有談話。現在語言是多餘的。”說完,她含情脈脈地望著他。他胳膊抱緊她,不再羞於讓她感覺到他的力量他的堅強了。他意識到,他的強大是她尋找的一部分。

  但這不可能是一切。

  他沉落進她的吻帶給他的夢幻狀態,內心裡不再反抗那個認識:她在他身上找到了什麼他本人還沒有發現的東西。

  或者她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夠真正喚醒了他心裡被毀的那個東西。

  許久之後,他們的唇才分開來。

  他們手挽手走向窗戶。

  “現在你終於得欣賞這景色了。”珍尼特緊偎在他的懷裡。溫柔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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