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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止面上表情陡然僵住,手裡茶盅一顫,淋漓灑了滿襟。他伸一隻手顫顫巍巍點著墨淵,神色震驚無比,半晌方張口結舌地崩出字來:“墨、墨淵、你、你對小五……?!”

  墨淵不待白止說完,起身整理一下衣袍,邁步行到他面前,拱手躬身行了一個晚輩之禮,肅容恭聲道:“崑崙墟墨淵,忝為掌樂司戰之神,功績雖不甚重,卻也無愧於四海八荒。願求娶青丘白淺為妻,終此一生必將對她呵護備至,萬望狐帝成全!”

  白止好懸沒從石凳上一頭栽倒,堪堪扶著石桌支住身子,滿面愕然:“墨淵,這種事開不得玩笑,你可莫要逗我。你我平輩論交,又是小五的師父,這、這太過不妥……”

  墨淵起身直視著他,眉目朗然,聲音清越:“我從不騙人,亦從未如此刻這般認真。白兄,我雖是她的師父,但自九萬年前起便已傾心於她。婚姻之事兩情相悅即可,與這些身份年齡有什麼干係?我墨淵又何嘗畏懼過人言?”

  白止瞠目結舌許久,點頭道:“不錯,你確實一直是這個性子……”

  他沉默一下,似是明白了這昔日老友乃是當真要求娶他的掌上明珠。沉吟半晌,雙眉漸漸皺起:“墨淵……你若當真是對小五傾心,我做主應下不是不可。但小五向來尊師重道,她能不能接受得了卻不好說。你也曉得我只有這一個女兒,只盼她嫁得順心……”

  耳中聽得“尊師重道”這四個字,墨淵心中狠狠一痛,瞬間竟有些喘不上氣來。他暗自緩緩調息,面上波瀾不驚,只沉聲道:“既然白兄應了,岐山重明鳥的聘書,便還請白兄退了去。十七此時可是在洞中?我這就親自去向她分說清楚。”

  一言及此,戰神周身神澤陡然漲出三分凌厲,凜然揚起的戰意若有實質,竟壓得滿洞燭光都暗了一暗。

  白止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乾乾地吞了口唾沫,抬手顫抖地指向狐狸洞另一端白淺的臥房:“好,你去、去罷……”

  ☆、夢耶真耶?

  雖說在白止面前將話撂得豪氣干雲,但當真跨入白淺臥房的剎那,以殺伐果決之名威震四海八荒的墨淵上神卻還是有些猶豫地止住了步伐。

  白家小五房中依然清清冷冷,半點裝飾俱無,絲毫沒有待嫁女兒閨房的喜氣。几案上一支孤燭搖曳,他揣在心中無時或忘的那隻小狐狸素衣白裙,赤著一雙白生生的小腳,正抱膝坐在榻上,將下頜擱在膝頭盯著燭火發呆。

  見此情景,心頭像是被針尖輕輕戳了一下,一股難言的酸楚情緒隨著刺痛緩緩漾開。墨淵靜靜立在門旁看著她的側影,幾度欲言又止。

  榻上的人像是察覺到了他的到來,忽然將頭抬起,那張清秀如玉的瓜子臉上竟是布滿淚痕。

  四目相對的一刻靜謐無聲,喉頭猛然乾澀,心頭熱血上涌,胸前響起如鼓的心跳。他低低咳了一下,艱澀地開了口。

  “十七……”

  卻見她被這一聲驚得整個人一縮,面上掠過一片慌亂,將身子往後挪了幾挪,竟是一副想要從他面前逃開的樣子。

  他原本柔和的眉心頓時緊緊皺起。雖然那刻意躲避的神情只是短短一瞬,卻已徹底引燃了他心中壓抑已久的不甘怒氣。

  她見了他,為何竟會想逃?

  她當初不曉得他的心意,又與夜華兩情相悅,而他看到胞弟的一片痴心深情半分不遜於己,這才甘願退讓。她和夜華都是他心裡最重的人,既然能成全他們的幸福,倒也無怨無悔。

  可她此次要嫁的人是誰?!是西荒哪個小國的主君他已不記得,總之與她既無半分淵源、亦非恩深情重、更談不上身份相當。她怎地會這般蠢,只為了忘卻夜華,便要如此糟蹋自己?!

  她已經知道了他的心思,也並非是當真愛上那小小國君,竟還這般肆意妄為,卻是要將他這一番情意置於何地?

  難道在她眼中,他墨淵的一顆真心竟是如此一文不名?!

  先前的猶豫彷徨半分不存,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怒火,負手進房,冷顏沉聲道:“十七,你父親方才已銷掉了婚事,你這就隨為師回崑崙墟去。下次若再敢不告而別,便罰抄十萬遍沖虛真經!”

  這一句呵斥會造成什麼反應,他心中大抵有數。她大約會攝於他的威嚴乖乖聽話,或許會解釋會頂嘴,再或許向他撒嬌耍賴也好,雖然已是久違。

  卻萬萬沒想到那一臉驚惶的小狐狸呆呆仰頭望著他半晌,小嘴兒扁了扁,卻忽然“哇”地一聲放聲大哭起來。

  他不由得呆了一呆。

  看著她將臉埋在膝頭蜷成一團哭得渾身顫抖的樣子,三十多萬年修來的養氣定性功夫隨著剛才的火氣一道不翼而飛,剩下的只是不知所措的慌亂。她從未這麼失態地當著他的面大聲哭過,哪怕是當年與那翼族二皇子一番糾葛甚是傷情,也只是默默流淚而已。此時見她哭得氣噎喉堵,淚流滿面,他一時竟不知該做何反應。猶豫片刻,側身在榻沿坐下,有些無措地在她發頂撫了一撫,努力放柔了聲音:“莫、莫哭,為、為師不是要責怪你……”

  隨著他的手落在發上,那小狐狸略略顫了一下,抬起頭來怯怯地望著他。漂亮的大眼睛裡滿是水霧,她用力地抿著唇忍住了哭聲,眼淚卻仍是斷線一般滑落。

  心頭像是有一片潮水漫上,將一顆心浸得又酸又軟。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輕輕嘆息一聲,伸手輕輕攬住她的肩頭。

  數萬年前他便已經想要這麼做,在她為離鏡哭泣的那一次。但那時她哭得三心二意,倒也並不需要他來安慰。

  其實無論她在為誰哭泣,只要能這樣將她攬在臂彎,他便該知足。他早已不再奢望她會把自己當做戀人看待,也已經習慣了維持著身為師尊的距離。

  白止說得很是,她是這麼尊師重道的一個孩子,若是自己當真說要娶她,是會很難接受的吧。

  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她另嫁他人。這一次幸好她並非與那小國君兩情相悅,插手攪了她的婚事也算心安理得。可若有下一次,她真的愛上了別的人呢?那時該怎麼辦?

  難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再一次離他而去,與別人雙宿雙飛?

  ……絕不能!

  可是,她不要他的情意。他又能怎樣……

  墨淵心亂如麻,手底的力道不由得重了兩分。卻沒想到那在他臂彎里微微顫抖的小狐狸,忽然咬了咬唇,孤注一擲般合身撲進了他的懷裡。

  他微微一驚,低頭看去,只見她的一雙小手牢牢地環著他,將臉埋在他的胸前不肯抬起。這樣子倒像是有幾分在崑崙墟學藝時對他的親昵和依賴,再不復這段時日以來的隔閡和疏遠。

  帶著幾分意外和驚喜,他將手臂略略收緊,仿佛摟著失而復得的珍寶。輕軟溫暖的身子俯在他懷裡,似乎有堅冰開始逐漸消融。雖然依舊為她的哀傷而心疼,心底卻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絲軟軟的甜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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