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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女娃兒按著白止的囑咐一一向眾仙行禮,輪到他時,忽然甩開了她阿爹的手跑到他面前,仰頭看著他道:“你身上的氣味好好聞,可是帶著什麼香囊?”

  他失笑,蹲下身來撫摸了一下她柔軟的頭髮,將那壺百花釀遞到她面前:“我是男子,怎會帶香囊。你說好聞的是不是這個?”

  便見到那小女娃兒歡呼一聲:“就是這個味道,好香!” 她雙手接過,探詢似地轉頭看了白止一眼,見她阿爹拈鬚微笑點頭,便打開壺蓋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只見她聳了聳小鼻子,臉上綻開一個歡喜的笑容:“你這酒聞著香喝著甜,比我嘗過的都好喝!”

  他忍俊不禁。白家的幾隻狐狸都愛酒善飲,居然連這麼個小小丫頭都不例外。不過她也算識貨,竟然懂得他這壺酒的好處。他在崑崙墟花費七七四十九日採集百花清露做成這酒,入口柔和亦不傷身,於女子修行有所助益,確實是特意要送給她喝的。

  宴後眾人散去,他告辭離開時,卻不知那隻小狐狸忽然又從哪裡冒了出來,在他身後脆聲喊道:“墨淵!”

  他停步轉身,有些好笑地看著她。他與白止平輩論交,這孩子理應尊一聲世叔,卻竟然直呼他的姓名……如此不拘俗禮,倒也爛漫可喜。想到此處便放柔了聲音:“叫我何事?”

  她快步奔近前來,在他面前有些忸怩地收住腳,仰頭忽閃著一雙大眼,神情嬌憨:“你可不可以收我做弟子?我想和你學釀酒。”

  他微微一笑:“我從不教人釀酒的。”

  她大失所望,小臉頓時垮了下來:“我阿爹說你有許多弟子,不教人釀酒,那你都教些什麼?”

  “我只教道法、佛理、陣法、術法。”

  她一臉茫然:“那是何物?”

  “只是些行軍打仗的法子和天地萬物的道理罷了。”

  她似乎還是沒太明白,咬著手指猶豫了一下,一臉豁出去的表情道:“天地萬物什麼的我雖然不很感興趣,但阿爹說我以後要做女君,勉強學一學行軍打仗想來也不壞。墨淵,我如果做你的弟子學了這些,你可以單獨釀酒給我喝嗎?”

  他不禁又是一笑,彎腰揉了揉她的頭,存了幾分逗弄心思:“那你阿爹可曾告訴過你,我從不收女弟子?”

  她愣愣地看著他:“為什麼又不收女弟子?”

  “這……”他沉吟,給這麼一個小女娃兒講他不招女弟子是因為不想惹桃花,不曉得她聽不聽得懂?若是聽懂了,算不算帶壞小孩子?只得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她卻扁了扁嘴,對他的解釋很不滿意:“有什麼吞吞吐吐不好說的,不就是因為斷袖之癖嘛。放心,雖然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活的斷袖,但我定然不會嫌棄於你,也不會同別人講的。”

  他目瞪口呆,第一次覺得白止這個女兒似乎不像看上去那麼無邪:“……誰、誰跟你說我是斷袖?”

  她歪著頭一臉純真:“不用誰說啊。你長得這麼好看,這么娘娘腔,對女子又這麼敬而遠之,不是斷袖是什麼?”

  他揉了揉額頭,自覺有青筋在砰砰跳動:“這都是誰教你的?” 虧他先前還對白止生了這麼可人的一朵解語花有幾分羨慕,現在卻只覺得幸好這孩子不是他的女兒,否則他定會被活活氣死。

  小女娃兒拿手指抵著圓滾滾的臉頰,表情很是認真:“四哥給我拿的那些話本子上說的。怎麼了,被我說穿心思,你很生氣嗎?”

  他竟然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幸好此時白止尋來,才終止了這一段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的談話。離去時他猶自聽到白淺軟糯糯的童音:“阿爹,我想跟那個漂亮叔叔學釀酒,我想學嘛……”

  他落荒而逃。此後的四萬年間再也不敢出現在青丘,生怕這小魔王纏上來定要做他的弟子。

  只沒想到最後終是躲不過,她五萬歲那一年,折顏居然親自攜了她到崑崙墟,要拜在他門下為徒。他本想拒絕的,但看她似乎已全然不記得幼時的事情,言行也不算頑劣得太離譜,再加上玉清崑崙扇擇了她為主,只得答應下來。

  誰又知道師徒相處兩萬年間,當年那古靈精怪、令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小狐狸,竟變成了他心裡無法拔除的執念和不舍。他為她造的佳釀堆滿了崑崙墟酒窖,而尚未待他來得及將這份隱藏的愛意說出口,擎蒼便已起兵反叛。七萬年後他終于歸來,她卻已成為他的弟婦,那些苦酒只得他一人獨吞。

  造化弄人,陰錯陽差,莫過於此。

  ☆、求娶

  白止夫婦常年遊方在外,聽聞上一次回到青丘是因為長子白玄身受重傷,此番想必也有些重要緣由。狐狸洞中賓主列坐,迷谷奉上茶來,寒暄數語後,墨淵便將這疑惑問出了口。

  白止呵呵一笑:“我夫婦這一次回來,是為了操辦小女白淺的婚事的。”

  這話來得猝不及防,墨淵手一松,剛剛滿上熱茶的茶盅跌落在地,摔了個粉碎。他也顧不得什麼失態,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口劇痛,勉力從喉中擠出聲音,顫聲問道:“白淺……的婚事?與誰?”

  白止挑一挑眉,略略有些詫異,卻也沒問什麼:“是西荒岐山重明鳥族的新君,昨日小兒白玄已經代我接下了聘書。”

  一陣暈眩再度襲來,墨淵伸手扶住石桌,定了定神:“為何會突然議嫁?她幾時擇的人選?”

  白止搖頭輕輕一嘆:“小五她這回是傷情傷得狠了,前幾日她托小四傳回話來,道不問是誰,唯願速嫁。我與她阿娘猜測著,大約是想要憑此忘卻夜華罷……人選是她阿娘擇的,這一回倒也不想再問什麼身份高低,只盼性格溫和能對小五好也就夠了。重明鳥那一族的脾性你也曉得,再加上是在玄兒的治下,絕對翻不出天去,我們倒也放心。”

  他抬眼看著墨淵,拈鬚笑道:“你此番來的倒是正好。小五雖不欲大肆張揚,但你是她的師父,上一次她成婚時你便沒能列席,這次定須喝一杯喜酒再走。你我兄弟也是許久未見,不如暫且住下,籌辦婚事時也可共同參詳一番。”

  墨淵根本沒聽到他後面說的什麼,只覺耳中隆隆,翻來覆去迴響的只是他剛才說的幾個詞句。

  傷情太過……唯願速嫁……以忘夜華……不問是誰?!

  他重重地閉上眼,口中又有甜腥的血氣隱現。

  十七……你竟愛他愛得如此之深?而我便真的只能是你的師父,在你心中一絲一毫的位置也沒有?

  那七萬年的心頭血之中,難道真的沒有兒女之情?那甘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復仇背後,難道真的只是師徒之義?

  ……

  可即便你統統答是又能如何?!我已失去過你一次,這一回,哪怕是你不願,哪怕要與天下為敵,也不可能再放你走!

  他強抑心神,緩緩睜開眼來望向白止,沉聲問道:“既是不問身份高低,只盼著能對她好……那白兄覺得,我墨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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