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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哎哎,讓個地兒啊。”李軍擠走小伙子,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來,伸出一隻傷得血肉模糊的左手給公孫策,“大夫,給我這兒也包上唄!”

  公孫策無奈地瞥了他一眼,眼疾手快地把他的小胳膊捆成了香腸狀。

  李軍目瞪口呆:“……大夫真是好技術。”

  “得了李將軍,別作別熬,多喝熱水。就你這身板,三四天就能好個大概。”公孫策隨手往李軍的“香腸”上一拍,李軍直接嗷得一嗓子叫出來。

  “大人,大人別走啊!”李軍喊住提著箱子準備走開的公孫策,把他拽到了一個角落裡,“我有兩句話,想跟大人說說。”

  公孫策警惕地看著他,伸手攏緊了領子。

  李軍無奈地扶額。

  “好了好了,你說。”公孫策也只是和他開開玩笑,當下把箱子往旁邊一放,撩起衣服前擺,端端正正地盤腿坐下來。

  李軍也跟著把長腿一伸,席地而坐,湊過來小聲道:“大人可有覺得,這一前一後兩場仗,有什麼奇怪之處?”

  公孫策陷入了沉思。

  這其實也是他心頭盤旋不去的疑惑。先說頭次洪扎勒神不知鬼不覺地挖通地道、率重兵夜襲西部數鎮,大抵可以說是一手奇招——瞬息間奪去宋軍的疆線重地,仿若力重千鈞的當頭一棒。

  可是西夏國內並無大型鐵礦,反倒是大宋北方有不少產鐵的州郡。所以這些西夏兵馬哪裡來的這麼多扔出去不要錢似的轟天雷?

  再說第二次,洪扎勒看似很有計劃,但被打得落荒而逃確是不爭的事實,也就說明了至少短兵相接之時,西夏的援兵還沒有到。

  難不成僅憑一個將軍和他手下的一整支軍隊,他們就有直攻宋軍大本營的勇氣了嗎?

  公孫策:“那依李將軍看?”

  “我和小晉子商量過,感覺他們這不像是單純的進攻,反倒——”李軍聽見有人在喊自己,隨口往那邊應了一聲,轉過頭來對公孫策低聲道,“……反倒有些像是拖、延、時、間。”

  公孫策神色一凜。

  剛才喊李軍的是個傳令兵,他頭上冒著白煙跑過來,把手上的文書遞給李軍道:“將軍!這是前線來的緊急文書!”

  李軍接過信一目十行地看完,臉上一時間有些變了色。不過他似乎很快反應過來,強行壓住了這點變顏變色,周圍的人竟也沒發現什麼異樣。

  他骨節發青地捏著紙張,對傳令兵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待到傳令兵走遠,李軍才把手中東西遞給公孫策,嘴唇居然有些發顫地道:“大人,你……”

  公孫策見他如此不由得心一沉,劈手搶過文書,極快地上下掃了一個遍。

  “大人?”李軍小心地看著公孫策。

  沒想到被他這麼一喊,單薄的一張紙竟然從公孫策手中脫出,重若千鈞地墜在地上。

  公孫策整個人僵在原地。

  滿張黑紙白字仿佛都震顫著透紙而出,非要叫他看得一清二楚——西夏小股騎兵屢次騷擾,卻始終不正面出擊,懷疑有詐……眾將商議先探究竟,龐帥堅持隨精銳夜探西夏軍營……西夏軍營引爆轟天雷,龐帥重傷昏迷,至今未醒……

  重傷昏迷,至今未醒——這八個字霎時間縮成一束,仿佛一根長針入腦,攪得他心神俱痛。

  多日鮮血淋漓的噩夢也見機一擁而上,公孫策伸手撐住地面,身形晃了晃。

  “大人!”

  大宋先行軍大營。

  “龐帥!你怎麼好再看這些東西?多休息才是正事啊!”

  傳聞中“重傷未醒”的龐統正歪著身子地靠在床頭,身上蓋著一層深色的絨毯,翻看腿上堆著的幾沓文書。

  龐統按了按太陽穴,覺得渾身還是有些不得勁,無奈道:“小點聲,蝠老……您這是打算再把我震暈過去一次?”

  蒼蝠對這位打不得罵不得的任性統帥別無他法,只能站在一邊干著急,頓覺頭上白髮都長了幾寸。

  不過轉頭想想這小子受的這些苦,他又實在不忍心真的對這麼一個大病初癒的人發火,只好默默地順了口氣。

  距夜探之事已經過去了六天。

  當天晚上,發現了轟天雷之下鐵蒺藜的龐統還沒來得及向貓頭鷹團伙發出警報,不知怎麼回事竟然從天上看到了約定炸營的響箭信號。

  他馬上反應過來事情不對,但當下也顧不得暴露蹤跡的問題了,飛身向另外幾人分開的方向急速趕去……這幾個都是他精銳中的精銳,怎麼能白白折在這種地方?

  可人腳程再快,又怎麼比得上大漠裡的風呢?

  堆放轟天雷的大帳一處接一處地炸了個滿堂彩。

  龐統直取爆炸源頭,無可避免地經過一片“重災區”,眼見著就要被灼人的火舌卷進去,千鈞一髮之際,有人伸出手來把他硬生生拽得轉了向,這才勉強避開了。

  龐統只覺得那震盪的餘波滔天巨浪般迎頭砸下,頓時眼前黑了一片,模糊間只聽見耳邊玄鷹的驚恐的喊叫聲。

  他不省人事了三天,待到再睜眼,已經是在宋軍先行軍的大營里了。

  盯著熟悉的帳頂,龐統一團漿糊的腦袋緩緩運作起來——莫名的信號……拉開他的玄鷹……還有炸成煙花的西夏軍營!

  內鬼又出手了!

  龐帥這猛地一睜眼,把在旁邊給他號脈的蒼蝠老頭嚇了一跳。當時帳里沒有別人,老頭哆嗦著就要喊正經的大夫進來給檢查檢查,沒想到被龐統捂住了嘴。

  龐統忍著一身痛對他比劃道——別叫人。

  老頭被捂著嘴說不出話,只能看著他——啊?什麼意思?

  龐統昏迷幾天,剛醒來話還說不利索,只能斷斷續續地道:“蝠、蝠老,幫我個忙。”而後同蒼蝠說了他對於內鬼的懷疑以及憑自己重傷來引蛇出洞的計劃。

  蒼蝠神色有些猶豫:“你的傷……”

  龐統又比劃——那天是不是玄鷹救了我?他怎麼樣了?

  蒼蝠眼圈有些紅,別開臉,做了一個手勢。

  龐統一窒——那手勢軍中人都明白,是同袍戰死之時,向天地送魂的手勢。

  “我要給他、報仇……咳,蝠老。”龐統嘶啞說道,“我們不能再拖下去了。”

  過了半晌,蒼蝠沉重地把頭一點,算是答應了。

  就這麼著,統帥心事重重地躺回床上,頂著盪脈鎖骨的功法當了幾天的“植物人”。

  這段時間裡他不能亂動,只能從身邊人的交談里聽到隻言片語的外界消息。夙夜難寐的時候,除了考慮這些絲絲縷縷的內情,許多舊事也“趁虛而入”地占據了一席之地。

  他想起了吳霖,甚至肖閔,從前那些他們肩並肩的揮刀縱馬、忍痛咽下的數年風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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