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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力量遲早會向楚留香發起攻擊的,因此花滿樓決定,先替楚留香去試探一下。

  這也不僅是因為楚留香是花滿樓的愛人和朋友,即便是不相干的人,花滿樓也一定會去追尋這件事的真相。

  胡鐵花盯著他看了半晌,才嘆道:“你這個脾氣,簡直跟老臭蟲一模一樣!”

  慕容卻笑道:“你就在百花樓坐等?豈非守株待兔麼?”

  花滿樓道:“看如今這情形,恐怕撞到我百花樓里的兔子也不會太少。”

  胡鐵花拊掌笑道:“只可憐了老臭蟲,還在蘭州苦苦守著個樹樁子,等著你過去找他哩!”

  ◇  ◆  ◇

  楚留香已到了蘭州。

  這裡和他上次來的時候沒有什麼兩樣,街上人來人往,兩旁有招展的酒旗,也有賣各色雜物的小攤子。

  楚留香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他和花滿樓決定前往大漠的時候,在半路上碰到了胡鐵花,又在胡鐵花的提醒下來到蘭州城,找“闊了”的姬冰雁。而當他們出城時,結伴的還多了一個一點紅。

  如今他們這群朋友雖還是那麼親密,但每個人的生活也都悄然變化著。

  一點紅和曲無容、胡鐵花和金靈芝結為伉儷,楚留香也和花滿樓許下了相守終生的諾言。那麼,姬冰雁呢?

  和這群朋友們不同的是,姬冰雁是個比較傳統的人。他相信“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古訓,也不排斥男人天生的欲望。所以他有妾侍,還不止一個。

  楚留香覺得,這次拜訪姬冰雁,就算看到他已娶了個溫柔和婉的女人作妻子,還抱著個白白胖胖的孩子,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他們這一群人中,對世事看得最透徹的是姬冰雁,最不喜歡胡鬧、而願意安安穩穩過日子的,也是姬冰雁。

  只是楚留香沒想到,自己會見不到姬冰雁。

  姬冰雁還住在原來的地方,被胡鐵花稱作“大得像皇宮”的院子也沒有絲毫變化,連大門也還是原來的大門。雖顯得古舊了些,卻沒有破敗之象,反而露出一種歲月的厚重。

  一來到這裡,楚留香促狹的心情就回來了,好像十幾年前要拉著姬冰雁去惹禍時那樣。他一本正經地敲了門,一本正經地裝作客人的模樣進了前院,又一本正經地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應門的僕從,請他去向主人通報。

  那白衣的少年僕從好像一輩子沒出過這扇大門似的,聽到楚留香的名字也沒有任何驚訝或熟悉,只是客氣地點點頭,就走進了院子。

  沒過多久,少年僕從又出來了,還是那副客氣而恭敬的樣子,微笑著對楚留香道:“主人不想見客。”

  楚留香一時愣住了,不知回答什麼才好。他本就沒想過會遇到這種情況。

  如果派人說這話的是胡鐵花,他就知道胡鐵花又要搗蛋了,說不定一邊吩咐著小廝擋駕,一邊自己偷偷溜到楚留香背後,“哇”的一聲大叫。

  當然,楚留香去找胡鐵花,也不必這么正經地叫人通傳,他們兩個都是隨時可以跳進對方窗戶的那種人。雖然胡鐵花和金靈芝結婚了,楚留香不好再跳他們窗戶,但百花樓的樓窗,胡鐵花還是常常會跳的。

  然而現在回答楚留香的是姬冰雁。姬冰雁從不會開玩笑的。

  姬冰雁說:不想見客。

  姬冰雁不想見楚留香。

  看著那少年僕從一臉和氣有禮的笑容,楚留香實在拉不下臉來問一句“為什麼”。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正想轉身走掉,忽然又想起什麼,停步遲疑道:“莫非他……”

  少年僕從像早有所料般笑道:“貴客放心,主人身體健旺得很。這兩年找到一位好大夫施針,風濕也好了大半了。”

  楚留香無話可說,只得走出門去。

  第九章 重色輕友

  雁蝶為雙翼,花香滿人間。

  這是十幾年前,楚留香、胡鐵花和姬冰雁剛剛出道的時候,給他們自己編的一句口號。

  在三個人當中,楚留香的年紀不是最長,武功也算不上最高,但他卻是鬼點子最多、也最能惹事的一個。

  在十幾歲少年的心目中,“能惹事”就是厲害,就是光榮,就是值得吹噓的資本。所以胡鐵花和姬冰雁都覺得楚留香是三個人中的首腦。

  他們三個人,已是十多年的老朋友,是一起搗過蛋、惹過禍、偷看過小妞洗澡,也一起出生入死、打敗了可怕魔頭的老朋友。

  楚留香還記得他們最後一次聚會,十年前的聚會。難得的是,那次聚會不但有他們三個人,還有高亞男。

  那時候高亞男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那真是一場快樂的聚會,他們最後都不記得喝了多少酒,唱了多少小曲。而胡鐵花指天誓日地說,高亞男把她剛學的那套“清風十三式”劍法使了整整十一遍。

  每次想到這裡,楚留香都忍不住發笑。因為他知道,他們每個人都把自己最得意的武功當眾演出來,演了不下十遍。楚留香自己也曾經從湖心的船上踩著荷花荷葉凌空飛到岸邊,然後再飛回來,心裡別提有多得意了。

  那真是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楚留香突然意識到自己老了,只有老人才會如此懷念過去,覺得過去的每一個日子都是金色的。

  姬冰雁比楚留香和胡鐵花還要大兩歲。他是否也老了呢?

  楚留香相信,姬冰雁不會不記得當年那些事的。而只要他還記得,他就不會將自己拒之門外。

  楚留香又去了姬冰雁的家。

  這一次引他進門的竟還是昨天那個白衣少年,但少年好像記性很差的樣子,完全把他當作初次拜訪的陌生人,問了名字,就向內院走去。

  楚留香變得有點緊張。

  姬冰雁手下的人,按理說都應該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何況還是這種負責待客的。除非那少年已經得到了姬冰雁的吩咐,才會對楚留香表現得如此冷淡。

  少年很快就走了回來,帶著無可挑剔的禮貌笑容拱手道:“貴客請進。”

  楚留香的心放下了,他猜想昨天的際遇不過是姬冰雁跟老朋友開的一個小小玩笑,也說不定是個試探。

  既然姬冰雁不愛開玩笑,那麼試探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說不定姬冰雁就是擔心楚留香此行,又要把自己捲入什麼麻煩中去。待查清楚留香只是單純來作客的時候,老朋友自然就表現得慷慨了。

  楚留香會心地微笑起來。他帶著這種笑走進內院的院門,一直走到待客的正廳上——

  突然他就笑不出來了。

  廳上坐著的不是姬冰雁,而是一個穿著得體而入時的美麗少婦。仔細看這少婦的容貌,楚留香還真不能說不認識。

  除去她的裝束和以前完全不同,她的眼睛還是那麼亮,神情還是那麼開朗,像是隨時都能和人說笑起來。

  高亞男真的一點也沒有變。

  楚留香呆呆地站在那裡,連高亞男招呼他坐下來,他都沒有聽見。

  過了半晌,他終於吃吃地道:“你……你是誰?”

  高亞男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作了個請他坐下的手勢,才道:“我是高亞男,原來我是華山派的弟子,現在不是了。但我想你要問的不是這個。”

  楚留香似乎明白了些,等著她繼續說。

  高亞男道:“我想你不是不知道我是誰,畢竟我們認識了很多年了。你只是很吃驚,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我,你想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又是以什麼身份在和你說話。”

  這個人的確是高亞男。高亞男的性情比一般的女人要直率得多,若是換了一個女人在這裡,一定會東拉西扯一番,就是不直接回答楚留香。

  一件芝麻大的小事被女人知道了,也會變成天大的秘密。

  但高亞男很簡單地說:“我嫁給了他,我是這裡的女主人。”

  她口中的“他”,除了姬冰雁還會有誰?

  如果不是顧慮到樣子太過不雅,楚留香一定會吃驚得張大嘴巴。就算現在他的眼睛也已快瞪出來了。

  高亞男又道:“你可能覺得,我喜歡的是胡鐵花,但你也莫忘了,當初最喜歡我的卻是他。”

  這番話說得有些繞口,但楚留香還是聽明白了。

  當初胡鐵花酒醉之後答應要娶高亞男,醒了卻又反悔,讓高亞男足足追了他三年,也讓天下人都知道高亞男喜歡胡鐵花。其實不管是胡鐵花還是楚留香,甚至高亞男自己都知道,姬冰雁已對高亞男一見鍾情。

  就因為胡鐵花和高亞男這說不清又理不斷的情愫,姬冰雁壓下了自己的感情,來到這蒼涼的西北邊陲。

  這何嘗不是一種逃避!

  那時候又有誰會想得到,最後高亞男還是和姬冰雁在一起了?

  楚留香覺得,這時自己應該為姬冰雁感到高興,但他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高亞男望著他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不可能和胡鐵花在一起,才拿他來代替胡鐵花的位置?”

  楚留香突然覺得一股怒氣沖了上來,緩緩道:“最好不是。因為我絕不允許你做出那種事。”

  高亞男笑了笑,道:“你不允許?”

  楚留香沉聲道:“老胡和老姬都是我這輩子的好朋友,好兄弟,我不能容忍有人利用他們的感情……”

  高亞男很快地打斷他道:“就算被利用,他也是心甘情願的,你為何要代他作主?”

  楚留香猛地站了起來。他發現自己居然在和一個女人吵架,而且還真的動了怒氣。這對他而言實在是太少見了,恐怕從來沒有過。

  是不是因為他對姬冰雁的感情,比他自己想像的還要深厚?

  但他也確實沒有和女人吵架的經驗。

  沉默了半天,楚留香只能恨恨道:“他只是一時糊塗……”

  高亞男再次打斷他,道:“在你的眼裡,他是糊塗的那種人?”

  楚留香不得不承認,如果他們三個人里只有一個不會犯糊塗,那就是姬冰雁。

  高亞男仍然輕輕笑著,她笑得很氣人,她笑得很自信。

  她知道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而楚留香錯得不能再錯。

  高亞男道:“他喜歡我,他娶了我。我想找一個歸宿,他是我能想像到的最好的歸宿。你說這和你有什麼關係,輪得到你來替他著急?”

  ◇  ◆  ◇

  楚留香再一次走出了姬冰雁家的大門。他知道自己再也沒臉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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