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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田齋的瞳孔驀地收縮,目光變得寒冷,一字字道:“這是我的私事!”

  私事,這也是石田齋曾向楚留香解釋過的,但楚留香一點也不相信。

  楚留香認為,石田齋一定是受到東瀛高層的命令,才前來攪亂史天王的婚事。

  但現在這個打著足利將軍旗號的蜷川卻否認了這一點。而且蜷川一出現就替楚留香他們解決了石田齋的威脅。

  楚留香如果不相信蜷川,未免有點說不過去。

  那他就只能相信,石田齋確是和史天王有私仇。

  蜷川咳嗽一聲,道:“無論如何,將軍已命我帶你回去。”

  楚留香的心裡突然一動,攔在了蜷川和石田齋之間。

  蜷川挑起濃密的眉毛,疑惑道:“楚香帥這是……”

  楚留香淡淡道:“石田齋先生還不能走。”

  這一次不止蜷川,連石田齋也露出訝然的神色。但花滿樓和胡鐵花就像早就意料到了,已走過去和楚留香並肩而立。

  他們三個人擋在蜷川的面前,倒像把石田齋保護住了。

  楚留香沒有等蜷川再次發問,就簡單地道:“我和這位石田齋先生,還有一筆帳要算。”

  楚留香的帳,就是忘情館上下的人命。

  這件事,不僅楚留香他們三個人都知道,石田齋也立刻明白過來。

  明白過來的石田齋倒很平靜,只是望著楚留香道:“我也早想領教香帥的精妙武功。”

  蜷川皺眉道:“楚香帥這是什麼意思?”

  胡鐵花大笑道:“這意思就是決鬥,決鬥!你懂嗎?”

  決鬥,無論在中原還是東瀛,都沒有其他的含義。

  看到蜷川仍有些遲疑的神色,胡鐵花又道:“閣下應該明白,決鬥關乎男人的名譽,是不可以被阻止的。”

  蜷川再次望了望石田齋,終於長嘆一聲,向後退了一步。

  向後退的時候他的手也垂下,花滿樓感受到的那種突然的壓迫感也隨之消失了。

  花滿樓知道,剛才有一瞬間,面前這個武士幾乎要出手了。但花滿樓不知道,至少是不確定,蜷川的出手,自己是否能擋得住。

  這個武士的功夫,似乎具有很奇特的威力,令人無法揣摩的威力。

  所以他放棄出手是再好不過的事。

  但另一股氣息瞬間從楚留香身上升騰而起。

  殺氣!

  花滿樓從未感受過楚留香有殺氣。在他印象中的楚留香,是瀟灑的,隨和的,做什麼事都遊刃有餘,所以也喜歡給別人留有餘地。

  但現在的楚留香,卻是憤怒與復仇的化身!

  花滿樓本能地想阻止他,但忘情館那濃烈的血腥氣和死寂的氣氛瞬間籠罩上來,令花滿樓無法開口。

  楚留香從不殺人。

  但如果有人在他面前殺了人,還依舊逍遙法外呢?

  如果他無法找到能夠制裁殺人兇手的法律呢?

  石田齋被蜷川帶走,只會追究他攪亂史天王婚事的罪過,但他屠殺忘情館的事又有誰來追究?

  如果楚留香堅持將石田齋立即送官,蜷川又怎會同意?

  楚留香只有以決鬥為名,當場殺了石田齋,才能為忘情館那些無辜的人們討回公道。

  他是不是只能打破他的原則了?

  ◇  ◆  ◇

  蜷川神情複雜地望著倒在地上的石田齋。不需要去試探,他已看出石田齋確實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了。

  楚留香只用一招就殺了石田齋。

  好快的一招!

  快到沒有人能分辨楚留香在那一瞬間究竟做了什麼,只是藍色的身影一晃,石田齋已倒下。

  楚留香漠然走回花滿樓的身邊,緩緩道:“結束了。”

  蜷川抬起目光,凝視著他,道:“結束了。”

  楚留香道:“現在閣下可以把屍體帶走了。”

  這自命從不殺人的風流盜帥,說話竟還是如此冷靜。

  蜷川怔了怔,道:“屍體?”

  楚留香懷視四周,冷冷道:“石田齋、伊次、櫻子,還有那十八名忍者的屍體,你都可以帶走。”

  蜷川的聲音一頓,隨即大笑起來,道:“帶走?我為何要將這些死人帶走?”

  楚留香道:“你不要向你的將軍大人交差麼?”

  蜷川笑著轉身道:“交差也不一定要帶人回去的。這樣的結果,將軍大人應該足夠滿意了。”

  他竟再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就那麼悠然而去,連那柄殺人無數的刀也在手中隨意地搖晃著。

  楚留香他們只聽他曼聲吟道:

  “吟行客袖幾時情,開落百花天地清。枕上香風寐耶寤,一場春夢不分明。”

  滿地鮮血,映在春日的陽光下,竟真如無數落花。

  ◇  ◆  ◇

  楚留香他們也走了,坐著馬車走。

  胡鐵花瞪著楚留香道:“我們現在去哪裡?”

  楚留香淡淡道:“玉劍山莊。”

  他們兩個都不是第一次說出這句話,但卻一點也不厭煩。

  胡鐵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身子也往前聳了聳,幾乎要撞到楚留香身上,大聲道:“那好,你告訴我,我們去玉劍山莊,為什麼還要帶著這個死人!”

  馬車裡除了他們三個活人,還有一個死人。

  石田齋。

  胡鐵花一邊說一邊指著石田齋的屍體,都快戳到臉上去了。

  楚留香沒有回答,花滿樓卻緩緩道:“那不是死人,只是看上去像死了而已。”

  胡鐵花吃了一驚,連忙把手收了回來,倒好像石田齋馬上就要睜開眼,咬他一口。

  石田齋沒有睜眼,連呼吸也沒有。

  胡鐵花左看右看看了半天,終於撓著頭道:“我怎麼看著還像個死人!”

  雖然他看著像死人,但他還是相信花滿樓的話。花滿樓說石田齋沒有死,那就是真的沒有死。

  楚留香瞥了胡鐵花一眼,耐著性子道:“他確實沒有死。”

  胡鐵花一下子興奮起來,拉著他道:“你……你是怎麼弄的?是不是為了騙過那個……那個蜷川?”

  楚留香冷冷道:“你自己沒有腦子,不會想?”

  胡鐵花跟他互相打趣慣了,但很少被他這樣搶白,這時候卻也不還口,只是低下頭去,仔仔細細地端詳石田齋的臉。

  楚留香不禁摸了摸鼻子。

  花滿樓輕聲笑起來,拍著他的肩膀道:“胡兄知道你心情不好,才不跟你計較。你可不要得寸進尺了。”

  楚留香頓了頓,哼道:“他不跟我計較麼……”

  胡鐵花笑道:“當然是我不跟你計較!我和小花都是大人,你只是個受了氣的小孩子,我們得讓著你!”

  楚留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跟著卻也忍不住和他們一起笑出聲來。

  有這樣的好朋友在身邊,沒有人能忍住不笑的。

  花滿樓想了想,便開口道:“胡兄可知道,有一種點穴的手法,能令人氣血暫時停滯,呼吸和心跳都變得極其微弱,從外表上根本試探不出。”

  胡鐵花又看了看石田齋,道:“你說老楚用了這種點穴法?讓那蜷川武士以為石田齋已死,就不會再帶走他了?”

  花滿樓沒有正面回答,但他的表情已證實了這一點。他繼續道:“我並不相信石田齋的話。”

  石田齋曾說過很多話,在忘情館說的尤其多。但楚留香自然知道花滿樓指的是哪一句。

  “我阻止史天王的婚事,只是為了私仇。”

  楚留香點點頭,口中卻道:“我也不相信。”

  花滿樓道:“那麼他背後還有人,更高的人。”

  胡鐵花奇道:“你說誰?石田齋麼?他背後還有誰?”這一次,他竟不等別人解釋,一拍大腿道,“我懂了!有人指使石田齋破壞聯姻,給朝廷找麻煩!”

  朝廷許婚史天王,本就是權宜之計。如果婚事不成,史天王一定會立刻作亂。

  就像楚留香曾經說的,這件事,並不是石田齋一人之力可以辦到的。

  所以他背後還有人,更高的人。

  花滿樓繼續道:“這個人潛藏在東瀛,也許就潛藏在朝堂上,威脅著足利將軍。所以將軍才派蜷川來抓石田齋回去。”

  胡鐵花道:“那個足利將軍,是想查出誰在跟他做對?但是石田齋人死了,這條線索也就斷了。”

  花滿樓道:“那位蜷川親當大人,倒真是果斷,拿得起放得下。”

  胡鐵花想了想,又道:“但我們為什麼不直接把石田齋交給他?”

  楚留香摸著鼻子,緩緩道:“只因我們要把石田齋交給另一個人,能夠制裁他在中原所犯下罪行的人。”

  沒有人問“那個人是誰”。和楚留香在一起久了,每個人都很習慣地先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花滿樓猶豫著道:“你說的這個人……在玉劍山莊?”

  話音未落,胡鐵花猛地大叫一聲,人也險些跳起來撞到了車廂。他有點喘不過氣地盯著楚留香道:“玉劍山莊!我想起來了……玉劍山莊的杜先生!”

  楚留香極慢極慢地點了點頭,重複道:“玉劍山莊的杜先生。”

  ◇  ◆  ◇

  玉劍山莊是一個很神秘的地方,因為江湖上幾乎沒有人知曉它的存在,而在朝堂上,這個名字又諱莫如深。

  玉劍山莊是歸朝廷管的,不然公主也不會住在這裡。但玉劍山莊的主人並不是公主,而是杜先生。

  杜先生沒有名字,或者說,他的名字早已被人遺忘。就算是當朝天子,也會用“杜先生”這三個字來稱呼他。

  這不是僭越,只是一種習慣。

  杜先生象徵著權力、機密、和種種不為人知的計謀策略。

  正是依靠著這些謀略,天子登上了他的寶座,杜先生也成為了功臣。

  一個必須要以十二萬分的忠心為天子奉獻一切的功臣。

  有史以來,歷朝歷代,天子最忌憚的事,就是臣下有“不賞之功”。何況對皇家來說,“奪位”這種話題,也是極為避諱的。

  作為天子奪位的知情人和執行者,杜先生被天子忌憚的程度是加倍的。所以他必須保持忠誠,無條件的忠誠。

  所以他雖一直身在暗處,卻無法退隱,他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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