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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以後,兩輛馬車便沒有再同路,而是向著不同的方向去了。

  葉孤城本以為自己不會再見到這個幾乎與自己相伴一路的神秘人,只是他沒想到,在自己被南王世子找來的替身暗算了之後,玉衡便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依舊是淡漠疏離的書香氣息,敲開了房門的玉衡沒說什麼,只是靜靜看了葉孤城一眼便反身把門關好,而後在葉孤城心緒起伏的時候,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又一個藥瓶。

  葉孤城會了他的意,猶豫片刻,還是選擇了相信這個人。

  解開衣服,任由這個嚴格來講不過一面之緣的人在自己身上施為。這是一場賭,賭注便是葉孤城對玉衡沒由來的信任。

  能夠清楚的感覺到一道道金針的出入間,身上逐漸現出的久違的輕鬆感,葉孤城心裡多了些笑意,這一場賭,他贏了。

  把最後一根金針收好,玉衡忽然抬起一臂輕輕把自己推到牆間。葉孤城不明原因,卻也沒有發問,只是任由他這樣動作。玉衡倒也沒做什麼,只是用另一隻不知何時沾滿了藥膏的手貼到傷口附近輕輕揉動著。

  屋外漸近的幾道氣息他早就發覺了,只是沒想到,玉衡莫名的動作竟真的與他們有關。

  幾乎是在門開的一瞬間,那雙墨玉般的眸子便如同籠了紗霧,一身的淡漠疏離也統統消失了個乾淨,他回眸妖冶,嘲弄地笑著:“看起來,我們有了不少客人呢。”

  原來真的可以這樣,一個人,卻千差萬別。

  他從來沒聽過這人的聲音,總以為該是清冽如冰泉,一開口卻是雌雄莫辨的妖異。

  葉孤城聽著他和陸小鳳他們幾人交談,句句入耳,卻怎麼也尋不到真實之感。直到他忽然轉頭看向自己,看不分明的眸子透出別樣的認真,道:

  “久聞白雲城主劍術精奇,武功高絕,可否於九月十五夜指教一番?”

  葉孤城早就注意到,他有一雙劍客的手,骨肉纖瘦合宜,指甲修得圓潤乾淨,虎口處和指節間生著一層薄繭,卻並不影響握劍。

  點點頭,葉孤城應了一聲可以。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那人卻把地點選在了萬梅山莊。

  九月十五,萬梅山莊,我有劍,你也有。

  這麼一句話,代表了什麼含義,葉孤城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直到那時候,他才知道,和自己“相識”月余之人,究竟叫什麼名字。

  玉衡,很乾淨的兩個字,給他的感覺不像是陸小鳳他們看到的這一個,卻更像是自己接觸了許久的那一個同路人。

  只是沒想到是,那個乾淨寂寞的人,他再沒見過。

  從回憶中脫離出來,葉孤城看著床上蒼白的西門吹雪,神色複雜。雖然蓋著一層薄被看不出來,但是他知道,在那層被子的下面,必然有一道在心口處的劍傷。

  該死的那個人,不是他麼。

  可是為什麼西門吹雪卻在最後一刻移開了自己的劍,反而讓他一劍穿心。

  葉孤城不想明白,但是他偏偏又隱約知道幾分。

  他記得有誰曾經和他說過,如果有人總是刻意不刻意的接近你,那個人十之八。九是對你動了心。

  動心?西門吹雪對他葉孤城?

  葉孤城想要對自己那個念頭嗤之以鼻,卻不知在心底的哪個角落裡傳來了絲絲喜意。

  “為什麼……總是在騙我呢。”

  葉孤城微微的呢喃著,聲音模糊的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

  先是以安祈的身份接近,再是以西門吹雪的身份相交,後又以玉衡的身份相伴,最後恢復了西門吹雪的身份,卻還要以性命在我心裡刻下最深刻的印象。

  ――你,究竟是想做什麼。

  安祈、西門吹雪、玉衡,萬梅山莊莊主、西方魔教少主,好多的身份,好大的來頭!可是這些又與我何干?為什麼一定要把我卷進來?約戰之後又大肆宣揚,又是何意?即使宣揚出去的不是你,也必然與你有關!

  “咳。”

  一聲悶咳醒了葉孤城的神,他本以為西門吹雪死而復生,然而來不及欣喜,便看見有血自唇角蜿蜿蜒蜒而下。先是嘴角,而後便是眼睛鼻孔耳朵!

  西門吹雪仍是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他的血也是一樣安安靜靜從他七竅流下,不多時,那一張蒼白的臉便全然附上了血色。

  葉孤城大驚之下,一掌便轟碎了門,門外眾人還未走,一見大門轟然而碎紛紛急切闖了進去。

  然而一入眼,卻是好一片血色。

  作者有話要說:  jjj9590828 親的意見深得我心……於是,再一次七竅流血~~莊主粉表打我!

  ☆、第 30 章

  方才聽玉羅剎與鈴蘭說過西門吹雪流血的模樣,但只有親眼看見了,才會知道那是怎樣一種震撼,觀其慘烈,遠非語言所能形容。可他們卻不知道,現在看到的,不過是小兒科罷了。

  畢竟,西門吹雪還沒有知覺,沒有知覺,也就沒有那帶著血腥味的嘶吼。

  玉羅剎不愧是經歷過一次了,他冷靜的趕上前去一把抱起了汩汩流血的西門吹雪,絲毫不顧血跡沾污了自己乾淨的衣服,直奔浴室而去。

  一行人對視一眼,便也跟了上去。

  眼看著玉羅剎把西門吹雪放進了浴池裡,身上的血一下子在池中暈散開來,楚留香走上前去幫著玉羅剎把西門吹雪身上的衣服剝離身體,然後清洗乾淨不知何時竟也滲出血來的身體。

  可是沒有用,西門吹雪的身體幾乎是無時無刻不在往外滲著血,如同一滴墨進了清水,原本清透的水正沿著他的身體一圈一圈往外擴散著血色,尤其看他身周,簡直都成了純粹的血液了。

  “安祈!安祈你醒醒啊!”終究在鈴蘭心裡最深刻的是曾經安祈的形象,她看著眼前安靜得格外滲人的一幕,終究還是流下淚來,“安照你有辦法的對不對?安家那麼神奇,你一定有辦法可以救他!”

  楚留香看著淚流滿面的鈴蘭,張了張嘴終究還是無聲的搖搖頭。

  要是有辦法他早就動手了,還至於眼睜睜看著西門吹雪這樣子流血?他只是安家人,卻不是家主的長子,能知道魂鏡這種東西的存在都是託了他的傑出的福了,又怎麼能知道怎麼解決?

  鈴蘭也知道楚留香不可能知道解決之道,只是她委實太過無措,只能用這樣的言語微微緩解一下罷了。

  楚留香想了想,還是看向了葉孤城:“如今我們也只能等待,但是葉城主,可以請你和他說些話嗎?不管說些什麼,一定要讓他打起精神來,現如今,能做到的,就只有城主你了。還請城主,務必讓他不要放棄和魂鏡的爭鬥!”

  深深行了一個禮,楚留香長嘆一聲,拉住平日喜怒不形於色,如今卻滿臉傷悲焦灼的玉羅剎,示意眾人隨他一起離開這裡。

  他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若不是看出西門吹雪竟是個情種,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葉孤城的身上。西門吹雪啊西門吹雪,你就不能安安生生的過日子麼,非要折騰個雞飛狗跳卻一個人躲在一旁看戲?

  而且,還是在一個沒人找的到的地方看戲……

  ――――――

  葉孤城低頭看著泡在水池中,卻已經被血遮掩的看不到身體的西門吹雪,沒有表情的臉上竟也顯出了些擔憂。

  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那幾人的氣息遠離了這個地方,可是他卻不明白,那位楚公子為何一定要他來做這件事,為何那般篤定只有自己能讓西門吹雪打起精神來?更遑論西門吹雪如今呼吸心跳全無,根本就不能聽得到自己說話了。

  想著楚留香交給自己的重任,葉孤城看著自己扶著的面色蒼白已不復凌厲的西門吹雪,終究還是不習慣的絮絮說起了話。

  葉孤城說了許多,他說的話並沒什麼條理,甚至連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說了什麼,但是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葉孤城發現,原來他有這麼多話想要和西門吹雪說。

  他從不是多話的人,今日卻說了那麼多,而聽他說話的人,卻有極大的可能永遠不會再回應他。

  葉孤城想起了西湖初遇時安祈的嚴肅悠然,想起了萬梅山莊裡西門吹雪的肅然冷冽,想起了一路相伴中玉衡的鬱郁沉寂,想起了最後幾面時玉衡的妖邪惑人。

  那麼多分明的性格,怎麼就會是眼前這一個人呢?

  可是不管信與不信,他知道,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會再回應他。

  他有自信面對自己的那些表現都不是假的,那些性格也都是真的,可是這也讓葉孤城更加疑惑,到底是什麼,會讓西門吹雪如此多變。

  他知道的西門吹雪從來都是那個和自己一樣寂寞的劍客,自出道至封劍,西門吹雪都沒有什麼變化,清冷成熟的不像個年輕人,除此以外倒也沒什麼奇怪之處,可就是那一次封劍以後,一切似乎就都不一樣了。

  “到底是什麼,才會讓你封了劍?才會讓你屢次易容甚至不惜詐死?”

  “你想知道?”有聲音淡淡的反問了一句。

  葉孤城大驚,這聲音是西門吹雪的沒錯,可是西門吹雪現在卻根本沒有醒!

  其實說是西門吹雪的聲音也並不完全正確,因為這聲音雖冷,卻更多的是久居高位的高貴傲然,嚴肅中夾雜了些許的悠然之意,分明是他曾聽過的安祈的聲音。

  “不用看了,你找不到我,我的確是西門吹雪,也的確是安祈――確切的說,是前世就被分出來壓制魂鏡的一半靈魂。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是很遺憾,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和你解釋,只要你知道我也算是西門吹雪就可以了。

  “我很快就要和主魂融合了,但是因為分離的太久所以有可能會出一些問題,至於是反映在身上還是其他什麼,我也不得而知。但是不管怎麼說,我需要你的幫助,主魂喜歡你,你應該看得出來,而至於你麼……”那聲音頓了頓,接著道,“這身體畢竟不是上輩子的安家血脈,所以如果再任由魂鏡待在這裡,這具身體很快就會徹底毀掉。”

  看著西門吹雪身周的水顏色還在不斷加深,葉孤城抿了抿唇,問道:“我該怎麼做?”

  “一個孩子,你和他的孩子。”

  孩子?!

  葉孤城眼神一厲:“笑話,男人如何生子!”

  “如何不能?”那聲音淡淡反問,卻是不容置疑的口吻,“你去找安照,哦對了,她現在是叫楚留香了……告訴他,這身體至多還能撐一年,必須要你和西門吹雪的兒子才能融合魂鏡,他必有辦法。”

  葉孤城道:“為什麼是我?”

  那聲音卻沉寂了好半晌,良久才道:“我也不知道……時間到了,你最好能把他抱出來。有什麼疑惑,以後自己問他罷。”

  葉孤城身子僵了僵,還是依言把西門吹雪從水中抱了出來。赤裸的身子從血水中出來,不知為何竟沒有一絲血跡,光潔潤滑。

  葉孤城又是一僵。

  因為他已感覺到,西門吹雪的手已經攀住了自己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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