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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這兒之外,身上還有數不清的口子,不過她也不方便看,才恍覺這人瞧著輕描淡寫的,不過是那些驚心動魄的事情他不曾說出口罷了。畢竟在平安州城內的那幾日,糧餉短缺,上不能達天聽,下不能服眾人,內憂外患,怎麼可能不艱難,不受傷。

  王頎啞然。

  “你今天塗藥了嗎?”林琯玉卻忽然回過神來,一把捧住他的臉,“那還是小何配給我的藥呢,他許久不曾出宮了,等他有空再叫他給你瞧瞧。”

  她微涼的指尖拂過王頎的眼角,果然,沒塗藥。

  “你怎麼!又!不!擦!藥!”

  王頎咳了一聲,鎮定地道:“我又不是你,一道口子留下來也沒什麼。”

  林琯玉惱火地道:“萬一傷沒好又裂開了呢?”

  “……”&

  “不是,”王頎指著自己的傷口問她說,“你怎麼覺得,這麼一道過了再過兩天疤都瞧不見的口子,能裂開的?”

  林琯玉:“……”

  她表示拒絕交談,一把奪回了自己的杯子,坐到桌子邊坐下,吃糕點。

  “這悶雷從昨晚打到今天,”她看了看外頭的天色,這會兒明明是正午,不知道為什麼,天色卻昏暗得可怕,“聽說早朝也沒有上,到底是怎麼了?”

  王頎笑笑,說:“等下你就知道了。”

  她一怔,直覺這人笑得不懷好意,立刻反問說:“現在你為什麼不能說?”

  王頎還沒說話,她就又說:“你在平安州的事情不告訴我,回來的路上也不告訴我,這會兒又不告訴我,得了,你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

  王頎一臉無奈地按住她的嘴,說:“賈元春出事了。”

  林琯玉被他捂著嘴,長長的眼睫毛眨了眨,又眨了眨,半晌忽然跳起來,“她她她她出事了?你怎麼不和我說?”

  王頎鬆開她,頗有些心不在焉的,“你被娘禁足了這麼多天,好不容易溜出來一回,說這些做什麼?”

  “呸,那是我娘,不是你娘!”她下意識反駁。

  “都差不多,那我娘也給你當娘吧,”王頎毫無愧疚感地哄她說,“何況她出事了,陛下怎麼做,我們誰也管不著。你知道了,除了現在這樣跟我跳腳,還有什麼用?”

  林琯玉忍著把茶杯摜到他頭上的衝動,說:“那賈家呢?”

  出人意料的,王頎這回卻說:“我不知道。昨天宮裡的信,是薛寶釵送出來的,只是隨後就沒了消息,你們認識的那夏太監倒是給水溶說了一句請他放心,別的就再沒有了。”

  林琯玉恨恨地道:“那你說,出了什麼事?”

  她先頭以為王頎許是不知道賈元春和太子那檔子破事兒的,後來才發覺他簡直聰明的像只妖精,連在平安州城內那會兒糧草短缺,都早早算計好了叫薛蟠幫忙,也不知道到底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王頎看著她的焦急不似作偽,便也不再逗她了,只是道:“太子。”

  既是新太子,也是舊太子。

  林琯玉霍然起身。

  見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王頎挑眉,站在原地問:“去哪兒呢?”

  她沒好氣地道:“回去看看家裡有沒有鬧起來。”她約莫就是個操心的性子了,一方面擔心賈敏得知賈家出事之後會心情不好,另一方面又擔心黛玉會為至今都還留在宮中的何赤暇哭泣,順便還擔憂了一回身處權力中央的林如海。

  這麼多的擔憂加起來,連“王頎”兩個字都要忘了怎麼寫了,誰還管他被晾著會怎麼想!

  王頎微微地嘆口氣。

  他衝著隨後進門上菜的小二道:“別上了,直接打包送到林大人府上。”

  ……

  賈政方從任上回來,他先頭被點了學政,這會兒被調回京中,心中又是忐忑又是驚喜,太子之事已成定居,那他自然也能討到好處才是。因而回來之後就設宴請酒,又知道寶玉如今出息了,便也叫他作陪,卻不料寶玉性子愈發靦腆,大不自在,沒一會兒就去了賈母處。賈政也不去理會他了。

  正是賓主盡歡的時候,忽見賴大急忙走上榮禧堂來,回賈政道:“有錦衣府堂官趙老爺帶領好幾位司官,說來拜望。”(注1)

  賈政才迎出去,趙堂官卻是似笑非笑的,沒一會兒,西平王爺也到了,模樣倒是笑盈盈的,卻只同趙堂官嗆聲,叫送了堂中諸多的親友,隨後把守了諸門,令本宅上下人等一應不許走動。

  這時趙堂官催促西平王念旨,西平王才慢慢地道:“小王奉旨,帶領錦衣府趙全來查看榮國府家產。”賈赦等聽見,俱俯伏在地。王爺便站在上頭說:“有旨意:賈元春恃寵放曠,縱私慾,進讒言,結黨營私,弄權後宮,冒天下之大不韙,實屬十惡不赦。今革除其一切封號,貶為庶人,冷宮安置。其父賈政交通外官,依勢凌弱,辜負朕恩,有忝祖德,著革去世職。欽此。”(注2)

  此後衙役負責查抄,攪得賈家上下哭天喊地自不必說。

  後頭女眷們聽了抱著巧姐的平兒傳過來的消息,俱魂飛天外,不知怎樣才好。獨寶玉回過神來,顫聲道:“大姐姐如何了?”

  趙堂官曉得他是皇帝跟前的紅人,不過這會兒他的靠山賈貴妃倒了,小皇子也顯見當不了太子了,更是無需對個從七品的小官笑臉相向。他眼睛往上一抬,似笑非笑地說:“您自己尚且顧不上,賈庶人如何,又有何要緊的?”

  賈寶玉拳頭攥緊了,不再說話。

  聖旨一下,查抄了榮國府二房,因未曾分家,大房處也被查抄了,唯獨老太太處被放過了,賈政、賈赦、賈璉等府內有領旨的男子皆被革職,卻唯有賈寶玉尚且安好。

  此時諸事卻還沒了,西平王問道:“所抄家資,內有借券,實系盤剝,究是誰行的賈大人據實才好。”

  這一句賈大人,說的卻是賈寶玉了。

  賈寶玉怔怔的,怎麼也沒想到家中居然還有如此醜事。他眼睛瞧過眾人,大房雖然被殃及,只是神色都還尚好,唯獨王夫人唬得面色發白,搖搖欲墜。

  他一瞬明白過來。

  賈寶玉一撩衣擺,正要跪下,賈政見此哪還有不明白的,到底還顧念著兒子尚且留存,許是皇恩未盡,便搶著跪下稟道:“此事俱我所為,與寶玉無關。”

  賈寶玉望著他跪著的背影,嘴唇動了動,也猛地跪下了,“求王爺開恩。”

  西平王將諸事安排妥當了,又道:“如此,賈大人,你須小心候旨,我們進內復旨去了。這裡有官役看守。”

  賈寶玉跪送畢,猛地起身叫人備馬。

  眾人都哭著勸道:“貴妃既然已經壞事,如今去了只怕也是枉然,且家中事事總要有人打點,這會兒你去了,還叫誰來呢?”

  賈寶玉終於忍不住了。

  自從聖旨傳到之後,人人皆在自哀自嘆,卻沒一個人想到那個曾經給他們帶來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賈元春這會兒在冷落宮殿受苦。“恃寵放曠,縱私慾,進讒言,結黨營私,弄權後宮”……這樣一頂一頂的帽子扣下來,她怎麼還活得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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