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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種近乎於夢魘般的、不斷重複墜落的場景。地面凹陷、斷裂而後分離的動作過程,仿佛被某種力量控制,以一種難以忍受的速度在眼前分解,定幀慢放。一格,一格,踐踏在心臟之上,如惡魔享受獵物垂死掙扎的驚恐,充滿惡意。

  於曼麗亦看著,雙腳所在的凹陷恐怕已是極限,她蒼白的臉上卻揚起了一抹淺淡的笑容,語調輕鬆,“好了,現在可以放手……”

  “閉嘴!”

  不容她置喙,隨著這聲低呵,張啟山臂間猛地用力,一把將於曼麗拉進懷裡,看準礦洞壁處一小塊黑影,足下借力躍起,另一邊手臂疾展,反手將匕首向墓牆釘去。幾乎同時,地面再承受不住,呼啦啦,全面塌落下去。

  一切不過電光火石。

  匆促中看到的黑影是突出礦洞壁的一小塊山石,踏腳上去,他抱著於曼麗落在墓道口下方一臂遠的地方,下落之勢立止。

  張啟山額上已是一層冷汗。雖一時穩住了兩人的重心,但他們的處境並未見的多好。他現在後背緊貼著石壁,腳下不過勉強一人站立,空間何其有限,他們只能緊緊貼在一起。就著摔在礦道口的那盞礦燈微弱的光線,不足以看清再下面的情況。

  頭上就是礦道口。不遠,但也不近,興許剛好足夠一個人嘗試著發力躍起、攀住,若他一人……

  誰生誰死,答案不言而喻。

  張啟山一手抓住匕首穩住兩人重心,一手卻牢牢將於曼麗困在胸前,半分不曾鬆動。

  四周異常安靜,耳邊仿佛只剩下自己如戰鼓般的心跳,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不算亮的光線之中,張啟山脖頸處暴起的青筋尤其刺目。

  空氣中突兀地傳來於曼麗的輕笑聲。

  “真想不到,佛爺也有這樣頑固的時候。”說著,緩緩抽出被他箍在懷裡的手臂。

  甚至,還有閒情逸緻拍了拍他突然僵硬發力箍著她的手臂,“別急,這還要感謝我姓了霍。”

  她將藏在頭髮中的鋼絲解開,在空中盪了兩圈,順勢一拋,輕巧地纏住了礦洞口的石頭。

  的確該感謝的。

  這是霍家女人的武器,也是保命的東西。一頭系在發間,另一頭,繫著兩片鋒利的柳葉刀,平時藏而不露,危險時,可令敵人措手不及。

  這件武器雖稱不上力擔萬鈞,撐住兩個人的重量還是綽綽有餘的。張啟山仿佛此時才明白了她的意圖,僵硬的肢體得以解鎖,稍用力助於曼麗上去,再足下輕點,借力躍上。轉眼間,便已化險為夷。

  弗一落地,於曼麗便快步向礦道右側而去,只是原本的礦道口已經被一面墓牆取代。她摸索了片刻,也無所得。

  “時機已過。看來我們只能走那邊了。”

  “這邊有什麼?”

  “不知。”

  於曼麗搖頭。自進入這座地宮以後,她的記憶中便冒出一些零星碎片,一閃而過,抓不住,又在什麼時候突然冒出來。

  張啟山卻不再追問,撿起跌落的礦燈在手,當先進入。

  四下查看,這處礦道平平無奇,與他們走過的其他並無不同。顯然,他們已經脫離那奇異的“世界”,回到了之前的礦洞。只是,這平靜的背後,總有些什麼預告愈發強烈。

  百步之後,是一處稍大的空間,角落裡縱橫躺著三具屍體,只是皆已化為白骨,周圍散落著背包和幾把鏟子、匕首、羅盤之類的工具。

  二人檢視,這些屍骸衣冠完整,看不出明顯的致命傷,身邊一應裝備俱全,甚至,還有一些已經風化掉的乾糧和水袋。於曼麗拾起其中一人的匕首,又在這些屍骸身上、裝備中逐一翻找,仍未發現什麼明確的身份證明。可這些人準備充足,工具精良,卻無故死在這裡……於張二人不由對視一眼,在原有的警覺上再添了三分。

  “拿上,”張啟山將其中一個背包塞到她手中,自己背上另一個,“走。”

  此處不宜久留,他們與齊紅二人走散,裝備已失,只得先用這頂替。

  他將她讓到身前,於無聲中,二人已將手中的匕首和礦燈交換,同時,也將後背留給彼此。

  礦道並不算長,現在安靜下來,頭頂突然上傳來的細碎聲音就顯得格外明顯。二人不約而同的止了步。於曼麗緩緩提起礦燈向上照去,不由得心中一沉。

  礦道頂上黑壓壓一片,似乎還在蠕動,仔細看去,密密麻麻爬滿了拳頭大小的甲蟲,礦燈光所到之處,似無窮無盡一般。有些撲扇著翅膀,有些正慢慢從另一些的背上爬下來,似乎躍躍欲試。

  看來,他們可能找到了那三個人死去的原因。

  “他們這是在,□□。”

  於曼麗壓低聲音道。

  所以,才沒有立刻攻擊。成百上千的甲蟲剛剛就悄無聲息的懸在他們頭頂上……不過,也沒多少喘息的時間,因為,很明顯,大部分已經完成儀式,預備產卵了。

  這時候,逃跑絕對是下下策。在這些蟲子沒動之前,他們能做的,就是不輕舉妄動。現在唯一該慶幸的,就是齊紅二人並不在此了。

  “看來,我們可能是現成的食物了。”身後是張啟山透著些無奈的聲音。

  似乎是為了呼應他的話,一陣詭異的安靜後,這些黑色的蟲浪,帶著更大的、熙熙索索的聲音自四周緩緩擴散、包圍下來。

  他帶的炸藥在塌陷的時候就丟了,現在能做為武器的,不過就是他手中的匕首,和她手中的火。他們所剩的範圍越來越小。

  此時此刻,他們背貼著背。此時此刻,沒有了家國天下,沒有了侵略與抗爭,也沒有了仇恨與敵人,此時此刻,讓他們,只剩下彼此。

  “所以……你都是做給小雅雄一看的?”

  張啟山背對著她,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能從語氣中讀懂她的肯定。

  他笑起來,“不然呢。”

  這些甲蟲結實的很,匕首也奈何不的,甩出去,不過就是費些事,翻過來,就又能叫囂著上來撕咬了。

  這種時候,也只有他還能笑的出來。及此,於曼麗也不由笑起來。她將背包握在手中,把最先撲上來的幾隻打飛出去。

  “你信我?”

  答案已經明了,但她就是想問。

  “我信你。”

  她想要的,他便答她。

  “從沒疑過?”

  張啟山打飛撲向於曼麗的蟲子,自己卻被咬了個正著,再打掉,便帶下一大片血肉。連眉頭都不曾皺過,“從沒疑過。”

  寡不敵眾,張啟山被幾隻蟲子同時咬住,出手不及,終是有甲蟲竄上於曼麗的手臂。出乎意料的,卻在一陣尖銳的吱吱聲中墜地,自此再無動靜!

  兩人對視一眼,便已瞭然。

  “是血!”

  於曼麗不待張啟山反應,伸出手腕,一把向他手中的匕首揮去。再一甩,飛濺的血液便將前面的一片甲蟲燒的翻滾著,紛紛落下去。

  天無絕人之路!於曼麗當先,“殺”出一條血路,反手拉住張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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