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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面不大,明鏡似的,映出淡藍的天。

  傍晚,有點風,還是挺冷的。

  兩個人坐在水塘邊,佐助也開始收拾起他的家當,鳴人本來覺得氣悶,可看著佐助認真的模樣,不知怎麼又想起那個夢了,他突然挺眷戀那種夢裡的感覺。

  沒想到還是佐助先開了口:“那個孩子。”

  鳴人愣了一下,然後意識到他是在問木葉丸:“哦,不知道是十二還是十五,大概是十二吧,他總說自己十五,我撿到他那會他說是七歲,算起來應該就是十二。”

  “我離開這兒的時候,也是十二歲。”佐助把刀子藏進袖中,終於抬起頭,凝視著鳴人:“你怕嗎?

  ”

  鳴人有些反應不過來:“怕什麼?”

  “死。”

  “說實話,沒想過。”

  “我看也是,笨蛋一般都不會想‘死’。”

  “那你想過嗎?”鳴人不服。

  “過去想,現在不想。”

  “……”鳴人抬起左手,輕輕落在佐助肩上,佐助的身體微微一顫,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他的目光仍然淡淡地掃在鳴人臉上,微風揉搓的他髮絲凌亂,可他的眼睛如湖水一樣安靜。

  第一次見到佐助的時候,佐助的背就挺得很直,大概也就是那種倔強的摸樣,引起了鳴人的征服欲。可而今,在鳴人溫潤的掌心下,感受到的不過是個比之同齡人仍稍嫌單薄稚嫩的肩膀。

  “木葉丸,讓你想起過去?”鳴人笑了笑,他的笑,是會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力量。

  明天的那場死戰,大家都有意避而不談,特別是鳴人,依然笑著,就像是徹底忘了那件事。可佐助知道鳴人不會忘,他越來越不太明白鳴人,起初,只把他看做一個無賴,現在,覺得他更像一個瘋子。

  拿自己的命,在玩著某種遊戲的瘋子。

  “你說你十二歲離開這兒。是指沙漠,客棧?”鳴人坐在佐助身邊,問。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這客棧的老闆我見過,他就是‘沙漠之鷹’,以前,這裡也是‘曉’在西北的一個據點。”

  這消息,倒是鳴人沒有聽過的:“說起來,你和‘沙漠之鷹’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哥。”佐助說到這裡,也笑了笑。

  也許是這些天受了鳴人的感染,也許是明天的那場戰鬥讓他興奮,他突然想說話,想把這些年,一個人想的,無法言說的話全部說個乾淨。

  你知道怎麼樣才能忘記過去嗎?

  有些事,越是埋藏在心底,越是記憶深刻。

  他想起鼬曾對他說過的話。說出來,也許不是最好的,卻是唯一有效的辦法。佐助,我不希望你把所有的話都藏在心裡……那樣的活,很痛苦。

  鼬就是這樣。

  從小,他教佐助做什麼,不做什麼,佐助全聽他的。可是後來,佐助發現,鼬跟他的活法,不一樣。

  ☆、第 12 章

  “我還以為,這輩子,就是到死,也是和他一起的。”

  佐助拂開鳴人的手臂,放下雙腿,緩緩地躺在沙地上,清亮的黑眼睛望向悠遠的天空。

  天已不再是片純淨的藍,晚風吹來斑斕的雲霞,層層疊疊,色彩紛繁。

  “我的父親,本是朝廷官員,受jian人所害,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對死過一次的人來說,只要活下去,什麼都無所謂。

  “鼬十歲,我五歲,他殺的第一個人,是市場上賣肉的屠夫。殺了人,官府四處貼畫像,堵城門,他殺的第二個人,是守城的士兵。鼬跟我說,佐助,我們要一直走下去,去關外,不管殺多少人,只要過了西涼,逃到關外,就有活命的希望。這條路很艱辛,一旦走出,就無法回頭,他問我,能和他一起走下去嗎?我說能。”

  想到那段日子,佐助笑了笑,扭頭看向鳴人:“三年,我們花了三年的時間,到了西涼。我記不清路上鼬殺過多少人,但我知道,追我們的官兵越來越少,聽到他的名字逃命的人越來越多。不知道這個世道是不是就是這樣,做好人很難,做惡人,反倒自在。

  “他在這裡修了客棧,打劫過往落腳的商隊,不過他也不是什麼人都殺,有時他自己在沙漠裡走好久,還能帶回一兩個迷路的旅人,這些人身上沒什麼錢,大部分是附近的村民,也許是遇上了風災,也許是窮的活不下去。我問他為什麼救人,他說贖罪……”

  說到這裡,佐助的笑容轉冷:“這是我聽他說過的最可笑的話。”

  “也許是從那時起,我看不慣他的作為,可我不想承認,我其實是在懷念那三年路上的日子,那個時候,為了一點糧食,他就殺人,晚上,我們只能睡在山林里,不敢點火,怕被官兵找到,有時就只能睡樹上,怕被狼群追,我還掉進過獵人的陷阱,幾丈深的大坑,差點摔斷腿,鼬就跳下來,用自己的手刨開岩石和泥巴,刨了一天一夜,等背我上去的時候,他的手都爛了,可他就那樣背著我去村子裡找大夫。後來,我的腿好了,他殺了那個大夫。

  “那時候,我覺得我們就是無惡不作的壞蛋,就是被官兵逮住亂箭射死也活該……可那又怎麼樣呢?”佐助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繼續望著天空,鳴人看見,在佐助的眼中,越來越多的水汽,正慢慢聚集……

  “我想了,壞就壞吧,這世界怎麼樣都無所謂,反正亂刀一頓,我倆也還在一起,黃泉路上,總不會孤單。哦對了,黃泉路上,應該沒陷阱吧?我怕我再掉下去,閻王爺就不讓他跳下來了。”

  鳴人心中一顫,他看見那水汽匯成的珠子在佐助的眼眶裡打著轉,漆黑的瞳,像沾了水

  的墨,漸漸潤濕。他對著佐助笑,告訴他,不會,黃泉路上通暢的很,他師父託夢跟他說的。

  佐助也咧嘴被鳴人逗得一樂。

  現在,有沒有都不重要了,因為那條路,他只能一個人走了。

  這些話,他沒有說。但鳴人知道。

  ☆、第 13 章

  “他變了,以前就不怎麼說話,後來就算跟我,也很少開口……過了這片沙漠,就沒人再認得我們,他也很少再拿刀。有次,在市集上,十幾個人圍著他打,那些人把他踹到地上,我趕過去的時候,他臉上都是血,樣子都有些看不清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他已經看不見什麼東西了。我帶他去看大夫,沒人告訴我那是什麼病,他讓我別再給他花錢,我不干,我跟他說,我可以去偷,去搶,去殺人,總之,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在黑暗裡過。他打了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因為在那以後,他連打人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想,他可能會死。”

  佐助閉上眼睛,想起鼬的摸樣,不再是那種胸口疼的想要炸裂的感覺,只是依然難受,像是整個天地,都覆在他的身上,透不過氣來。

  鳴人看著佐助。晚風拂動,他的心被沁的涼冰冰的,可是,又像有什麼滾熱的東西在下面蠢蠢欲動,他有些嫉妒那個叫鼬的傢伙,或者說,他是在嫉妒鼬和佐助之間的感情。

  這麼些年來,他始終一個人,看得見的快樂,看不見的寂寞,他選擇在這兒落腳,是因為他喜歡在這裡的人,簡單、粗暴、直來直往,不用想太多人和人之間有那麼些複雜的情感。

  手起、刀落,無怨、無恨,都只為了生存。

  沙塵漫天,就算是用手把眼睛搓的通紅,也不會有人問你一句:怎麼了?

  小的時候,看到街上和他差不多年齡的孩子,被女人牽著手,伸出舌頭去舔另一隻手心裡的桂花糖,他會偷偷吐口水,弄髒那孩子漂亮的鞋子。那感覺和現在很像,他知道,那是嫉妒。可是長大以後,他已經越來越少去嫉妒什麼了。

  總有些事,是你再怎麼努力,也不會改變的。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鳴人釋然了。

  既然人生於世,本已帶著那麼多遺憾和不完滿,那麼能爭取的事情,他也一定不會放棄。帶著這種信念,他逐漸強大起來。

  “那晚……”佐助猶豫了一下,並沒有睜開眼睛,漆黑的睫毛上沾著剛剛掛上的水汽,輕輕顫抖著。他像是陷入一場回憶的夢境,這些話,不像對著鳴人在說,像是對著空氣,對著風,對著雲,對著自己的心。

  “……我睡得很不踏實,他把手放在我額頭上。他的手很瘦,也沒什麼力氣,我知道,那上面有許多傷口,我知道,因為這些傷口,我才活到今天。天很黑,他什麼都看不見,可他對我笑,問我:佐

  助,疼嗎?我沒理他,他從來不問自己會不會疼,不知道因為他疼,我才會疼。他看我不說話,以為我睡著了,他一直看著我,我不明白他在看什麼,後來,他摸著我的臉,摸到這裡的時候,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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