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每次見到那個男人,她心裡都有些恨意和恐懼,但她還是每次都乖巧的對著他行禮,喊他父皇。

  在那個夢裡,她活的痛苦又絕望,她經常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這是你造的孽,你要償還,要好好侍奉父皇,要好好念經祈福,要好好救濟那些可憐人。”

  可是,誰來救濟她呢?

  她不知道,也不敢想。她根本,連掙扎都不敢。

  這種日子過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她提早去給父皇送藥,然後她聽到她的父皇說,元嵩總會對他母親的死起疑的,若是他想要報復,那可怎麼辦呢。

  有大臣的聲音響起,皇上,您子嗣眾多,裕王殿下並不出色,魏家也已然沒有什麼可忌憚的。可是,裕王殿下如今鎮守邊疆,又與宇文玥交好,若是他聯合外族和宇文玥――

  她聽不下去了,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心裡不停的祈禱,不要,父皇,求你了,不要――

  “朕身為一國之主,不能因為是自己的孩子就徇私舞弊。等到適當的時候,找個由頭,解決了吧。”

  她閉上眼睛又睜開,臉上有水滴划過,轉身麻木的離開,只覺得無論是她還是她的父皇,又或者是這個虛偽的宮殿,都可笑的荒唐。

  回宮的路上一直有人向她行禮,他們說,元淳公主,萬福金安。

  萬福?呵,哪來的福;金安?早已沒有可安的機會了。

  她沒有理會他們,只是渾渾噩噩的走著。直到踏入宮門時看到採薇拿著信,滿臉喜色的朝她跑來,嘴裡喊著,公主,裕王殿下來信了。

  她暗自下定了決心。

  一切都越發的清晰,阿寧下意識地抗拒,她想要醒過來,卻怎麼也做不到,只能在夢裡跟著時間的橫流飄蕩。

  那天,是元淳計劃了很久的日子,她穿上一身白衣,插上了為她的母妃哭喪時帶的頭釵,盯著佛像看了很久,又吃了一顆藥丸,才前往皇上的寢宮。

  走進寢宮,對著龍榻上的男人行禮,心裡是抑制不住的激動,簡直興奮的身體都在抖。

  “淳兒,你來的正好,朕覺得,你哥哥也老大不小了,該講門親事了。你覺得崔家的女兒怎麼樣?”

  崔大人性格耿直,經常不顧及魏皇的面子直言進諫,魏皇早就看他不順眼,想找個機會處理了他,這是想到時好一箭雙鵰啊。

  元淳在心裡嗤笑,卻還是做出一副乖巧的樣子:“父皇選的,都是極好的。”

  “咳咳。”魏皇咳了兩聲,最近他的身體越來越差,讓他覺得十分煩躁。

  元淳快步走上前去,為魏皇拍背順氣,扭頭看了一眼大監,大監忙行了個禮便帶著侍女都退下了。

  “淳兒,父皇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怎麼會,父皇只要好好喝藥,身體遲早會好起來的。”元淳甜甜地笑著,舉起碗喝了一口,又拿勺子餵給魏皇。

  “父皇,藥苦嗎?”

  “淳兒長大了。”魏皇把藥全部喝完,摸了摸元淳的頭,“這藥不苦。”

  元淳笑的明媚燦爛:“當然了,人們都說良藥才苦口,這□□,怎麼會苦呢。”

  “你,你說什麼?”魏皇欣慰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淳兒說,這藥是□□。”

  “這,不可能,你每次都會嘗藥,若是□□,你――”

  “父皇,淳兒這些年來一直悉心鑽研醫術呢。”元淳嬌嗔道,走下了龍榻,“淳兒自己配的□□,當然也會有解藥啦。這一年多來,父皇你喝的,全是□□。雖然每次都只是一點點,但就是這樣一點點,一點點,就到了見閻王的時候了。”

  “淳兒,不要鬧了,父皇可要生氣了!”魏皇言語嚴厲,眼神中卻帶上了一絲恐懼。

  “父皇,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元淳慢條斯理地倒水,“淳兒這是,想要你的命呀。”

  魏皇躺在龍榻之上,不敢置信地看著元淳:“淳兒,你可知你在說什麼?這可是謀逆之罪。”

  元淳舉起杯子,對著燭火輕輕搖晃:“什麼謀逆?淳兒不懂。父皇年邁,體虛病弱而逝,便如當初的母妃一樣,不是嗎?”

  魏皇只感到心口一陣劇痛,竟咳出血來,看著元淳的眼光帶上了幾絲兇狠:“你,你……我本以為你母妃的死能讓你清醒,沒想到,你終究還是執迷不悟――”

  元淳“砰”的一聲將杯子放到桌上:“執迷不悟?父皇,執迷不悟的人到底是誰?”

  “這些年來,父皇你殘殺了多少忠良?”元淳轉過身,一步步走向龍榻,“與父皇情深義重的母妃為什麼死?因為我放走了燕洵哥哥。我為什麼放走燕洵哥哥?因為父皇你要屠盡忠心耿耿的定北候一家。淳兒侍奉父皇的這三年,每一天都在祈禱,在贖罪,祈求母妃和那些無辜的人的原諒,祈求父皇你能快睜開雙眼,不再昏庸無道。可是,父皇你,卻越錯越多,殺盡忠良,屠役百姓。如今,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想殺。”

  元淳坐到魏皇身邊,忽略了魏皇兇惡的眼神,動作輕柔地為她的父親拭去唇邊的血跡,語氣淒涼:“父皇,你生病了。你因為猜忌之疾,殘害生死兄弟,不顧忠義誓言。你因為冷血之疾,殺害妻妾兒女,棄天下人於不顧,無情無義,罔顧人倫。”

  “父皇,你不配為君,不配為夫 ,不配為父。”

  魏皇開口想要說話,卻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元淳的白衣。

  元淳並不在意衣上的血污,她再次用袖子擦掉魏皇唇邊的鮮血,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山谷中傳來似的那般不真實:“父皇,你看這袖子上的血跡,像不像你曾經送給淳兒的那一株玫瑰花?淳兒那些年一直好生養著,只是母妃死的時候,無心照顧,它們都死了。父皇,你曾經對淳兒說,淳兒既是你唯一的女兒,那淳兒就是天之嬌女,是大魏最高貴的玫瑰,你最大的願望就是淳兒幸福快樂。”

  “父皇,即使事到如今,淳兒還是想問問你,你最大的願望還是淳兒幸福快樂嗎?”

  魏皇眼神漸漸變得黯淡,看著自己面前這個眉目間已是一片荒涼的女兒,突然想起了她剛剛出生的時候。

  那時候的她小的像一隻小貓仔,白白嫩嫩的,不哭不鬧,安靜地躺在魏貴妃懷裡睡著。

  他也是在戰場上廝殺過來的人,卻一點都不敢碰她,生怕一碰就會把她吵醒。

  他坐在床邊,攬住魏貴妃的肩,元嵩從外面跑進來,趴在他的腿上,嚷著要看他的小妹妹。

  他賞了元嵩一個爆栗,示意他不要吵,靜靜的。

  元淳卻好像已經被吵醒了,扭了扭,睜開了亮晶晶的眼睛。

  他笑著捏了捏元淳的臉許諾,父皇的小公主啊,你要快點長大,父皇要為你尋一個世上最好的男子做駙馬。

  魏皇又咳出一口鮮血,看著沉默著為他擦拭的元淳,心裡竟是一片平靜,他知道,他逃不過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