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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魚仙倌……」錦覓低暗著聲。

  人間風月關,怎會如此無情地降臨到神的頭上。破鏡不可圓、水覆難再收……痴情萬萬種,不肯到白頭。

  被喚作小魚仙倌的這個人,如今已是天帝陛下,是至高無上的主、是六界君父。不再是那個用紅線與曇花,就能輕易哄好的放鹿散仙了。

  錦覓收回視線,偏移了目光道:「……洞庭君心地純善,愛憎分明,有快意恩仇的俠氣,反不像是你一手教出來的。」

  「天性如此。」潤玉道,「若非明君,還可以是仁君。有無數肱骨之臣為他謀劃思慮、為他捐軀赴死,我並不擔憂。」

  錦覓略微露了一點兒笑,「也是,一個像洞庭君一樣的繼承人,才可更好地將天界推向正確道路。」

  潤玉卻將目光投向遠方,輕聲道:「只是這條我為他選的路,也漫長,也太辛苦了……」

  他抬手抵住如雲的廣袖,露出一截霜白的腕與線條流暢自然的手臂,親手為錦覓換滿溫茶,他說:「他日花界歸來,請於河湖中飄起紅蓮,通曉各界,讓我亦可知。」

  錦覓久久地望著他,忽然道:「你……不怕我臨陣變卦,違約毀誓」

  她覷進一雙極靜極冷的眼。那雙眼的主人微微露出個很淡的笑,笑意連最表層的皮都沒浸透過去,仿佛那只是禮節性地、包容性地一片溫和。

  「未來究竟會如何,這一步是對是錯,我也很想看到。」他說這話時,宛若一尊慈憫溫柔又萬古不化的像。讓錦覓餘下不盡的千言萬語都消散而去。

  她捧杯飲盡,將天帝陛下常飲的苦茶混著更深濃的苦澀咽下。隨後稍稍透露了一些旭鳳的行蹤,便往他處去看棠樾。

  花主離去,芬芳轉淡。潤玉伸手去觸手旁冷掉的茶,忽而被一個溫暖的掌心握住了手背,背後那人俯下身抵著潤玉的肩,將他整個人抱進懷裡,一股微熱的氣息在耳畔幽幽盪開。

  「聽了多久」潤玉低下眼,看了看身後人腕上暗紅間交纏著淡金獸紋的衣袖。「獸族妖界向來奉你為震懾六界的妖聖,現下受封消息已至,內里恐怕是吵的沸反盈天,你不需過問嗎」

  窮奇的手緊緊地箍著他的腰,他閉著眼在潤玉的發間嗅了嗅,確認這股清淡溫柔的氣息已不再沾染花香,便肆無忌憚地將自己埋進天帝陛下的頸側,在脖頸肌膚上烙下一個發紅的吻痕。

  「聽了很久了。」他的聲音沉而喑啞,「蠻荒未化之境,何足為慮。」

  潤玉輕輕點頭,便察覺對方的手勾開了衣帶。他驀然握住窮奇的手,挑眉道:「光天化日,你也蒙昧未化不成」

  橫壓一世的惡獸不以為意,他充滿戾氣的鋒銳眉宇愈靠愈近,低語道:「是啊,我蒙昧未化,心裡酸得很。」

  潤玉轉過身看他,面色不變地抬手扣住他下頷,瘦削的指骨與窮奇輪廓硬朗的下頷線輕輕摩挲。乍然褪盡溫柔的色澤,天帝陛下的眼中似有望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分明是朗朗晴空,卻覺得漫天的夜色棲落在他身上。潤玉的手從下頷下滑,抵住對方凸出的喉結,那塊脆弱的骨骼在這雙玉手裡輕輕滾動震顫了一下。

  親密又危險,交纏的呼吸都帶著寸寸掌控的味道。氣氛驟然繃緊如琴弦將斷,唯有天帝陛下的聲音仍是平和的。

  「我沒有時間哄你。」他說,「契約上怎麼寫的,你好好記清楚。」

  窮奇眼下即是契約銀文,他那雙墨綠的眼已興奮地湧起層層火焰,他深深地克制,又重新不加掩飾的暴露出來。

  他的陛下,怎麼能這麼迷人。

  致命之處被對方捏在手中,窮奇卻毫無畏懼之感。被天帝陛下冰涼目光掃過的地方,皆無形地焚燒起來,熱意填滿他萬古荒涼的心口。

  他毫無忌憚地——甚至是悍不畏死地緊緊地抱住了潤玉,貼上那雙帶著一縷淡薄苦茶味道的唇,迫切地吻了下去。

  ——窮奇骨子裡有一股壓不住碾不碎的瘋勁兒。他沒有分寸,沒有底線,也沒有機心和謀劃,更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但只要他的陛下微微蹙眉,這顆滾燙的、躁動的心臟就會難以抑制地狂跳起來。

  沒有規則,他是規則。

  天帝陛下推拒得不夠嚴厲,也不夠堅決。讓這隻獸嘗到了甘甜的味道。

  流雲易散,好夢難久。相擁之刻,往往僅短暫一剎。

  「別人毫無所察,我不一樣。」窮奇忽然道,「你眼下天劫高懸,還一拖再拖,勉力延後,不怕將舉霞飛升之事,變作殞身大道之訃嗎」

  這一吻的溫度驟然降下。那雙極冷的眼如約掃視過來,天帝陛下斂起溫和之態,凝視著他道:「本座心裡有數,不許你告知他人……」

  「無論你允不允許。」窮奇道:「你若死了,誰我都不會放過。」

  潤玉一時卡住,他看著眼前人極其認真的神情,竟覺得有些無可奈何。他握緊拳又鬆開,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道:「……你不要這麼任性。」

  「任性」窮奇緊緊地盯著他,聲音沉啞,「甘冒奇險,拿命給六界鋪路。我的陛下,是你不要任性,行不行」

  「這是我的職責……」

  「潤玉,」窮奇截斷他的話語,那雙鋒芒畢露的眼裡似有一泊暗紅的敗血,在逼近凝涸時布滿眼底,「你不要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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