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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沒有留下更多遺囑,唯一的要求是找到他的……親生兒子……”老傑瑞解釋道,“其餘所有都會歸入您的名下,您仍然是他法律上的養子。”他為洛基遞上一支鋼筆,筆帽上頭有燙金的勞菲家徽,一朵山茱萸。

  洛基看了一眼老管家,下一秒他的眼神移到鋼筆上。他聳聳肩,接過鋼筆,看也不看地在空白處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他將所有文件都簽好,一股腦地交到老傑瑞手上,然後囑咐道,“將所有股份出售了,和財產一起,匿名捐給伍氏孤兒院。”他按了按手指,“藝術品捐給博物館。”

  “你不留著嗎?”索爾驚訝地抬頭,報紙嘩啦啦地響。

  “不需要。”洛基說。

  過了一會兒,洛基補充道,“等等,呃,留下那個十九世紀的琺瑯壺——”

  事實上他應該留下現金,存進固若金湯的銀行金庫里。而不是留下那隻脆弱的琺瑯壺。它太容易碎了,只需要輕輕地推它一下,或者不小心撞它一下,它一準兒會因為掉在地上、撞在牆上而變得粉碎。洛基有信心能保管好他,索爾也能,但一個五歲的孩子可做不到這些。不幸的是,此時的洛基並不會考慮到這個。畢竟現在離他成為一個父親還太遙遠了些。

  洛基和索爾在倫敦待了一星期,將所有的文件、資產和物品(除了那個琺瑯壺)處置妥當。最後,他索性將勞菲的老宅也賣掉了。

  他曾經見過類似的事情發生,那時他和索爾相遇不久,索爾帶著他一起返回澳洲處理弗麗嘉的舊宅子。只是當時的他作為旁觀者,沒想到親手賣掉故居這會是這樣一種感覺,心裡仿佛卸下了一件包袱,又好像挖空了一塊血肉。他站在庭院裡,看見工人們將一切都罩上白色的布罩,像是它們跟隨勞菲一塊兒死去了。

  “真的要將它賣掉?”索爾輕聲問道。

  “我在紐約工作,沒人會回這兒來。這兒太舊了,留著維護和整修都不太划算。”洛基聳聳肩,狡猾地說道。

  所有事物終於在一周後基本處理完畢。洛基和索爾買了當天的機票飛往紐約,此時距離婚禮開始僅有三天,希芙替洛基跑完了大部分工作,甚至邀請郵件都是用她的郵箱發送的,好幾位客戶差點以為要結婚的人是希芙。她在電話里崩潰地尖叫著,足足有一分鐘。

  “洛基,你給我聽著,”希芙在電話那頭大喊,“如果你再不回來,你的小型樂團將會被五十個脫衣舞娘代替!我是認真的!”

  “要一杯冰美式,一杯意式拿鐵,大杯。”洛基在希芙的歇斯底里中掛掉電話,翻了個白眼,為他點單的收銀員惶恐地按錯了鍵,“這不是針對你,是我朋友,”他一邊將卡遞給收銀的大學生,一邊指了指電話,刻薄地評價,“她最近荷爾蒙有點不正常。”

  洛基端著兩杯飲料回到座位上,索爾正在那兒低頭玩貪吃蛇。

  “希芙來電話了,”洛基剝開吸管上的塑料紙,插進杯子裡,“她催我們趕緊回去。”

  索爾看了看手錶——之前賣給二手店的那塊徹底贖不回來了,半小時前他們路過免稅店,剛好碰見誘人的折扣,於是洛基忍痛送給他一塊新的。“飛機兩小時後起飛,明天能到。應該來得及。”

  “禮服還沒試,”洛基咽下咖啡,提醒道,“我甚至不確定你的尺寸。”

  “我以為你很清楚。”索爾放下手機,意有所指地說。

  洛基將吸管丟到索爾臉上。這時貪吃蛇吃光了所有小方塊,手機里響起歡慶的電子樂。

  希思羅機場裡人來人往。交談聲、腳步聲、廣播聲來回碰撞著。各式各樣的語言、膚色、身材組合成行色匆匆的陌生人,他們帶著自己或相聚或別離的故事,在洛基和索爾眼前一閃而過。此時他們正坐在一家星巴克里消磨時間,冷氣很足,足得超過了倫敦氣候的製冷需求,洛基覺得他剛剛喝下去的冰咖啡已經沿著食道在他的胃裡結成了冰,於是他只好從索爾的箱子裡抽出一件外套,將自己鑽進去,拉鏈一口氣拉到下巴。索爾則繼續低下頭玩他的貪吃蛇,他的頭髮在旅途中長長了,沒怎麼好好打理,碎發掉落在額前,晃晃悠悠地勾住了洛基的眼神。

  登機廣播在一小時三十分鐘後響起。他們通過登機口,走上廊橋,進入飛機內部。索爾將兩人的箱子塞進行李架,回頭發現洛基已經要好了毛毯縮進座位里,正反覆調整自己的頸枕。他戴上了眼罩,露出薄薄的嘴唇和尖銳的下巴,頤指氣使地吩咐索爾,“除非飛機迫降西伯利亞,不然別叫醒我。”接著他閉上了嘴,嘴唇抿得緊緊的,很快就睡著了。

  飛行過程很順利,他們平穩地降落在了甘迺迪機場,機長駕駛水平高超,他們不僅提前到達,起落架接觸地面的時候機艙連震都沒震一下。但是幸運僅僅就到此為止了。洛基在踏上紐約土地的那一刻起就產生了一種極度不安的感覺,他有一種預感,婚禮當天一定會發生什麼叫人永生難忘的橋段,並且這種難忘絕不會是某種積極正面的意義。洛基的預感從沒出過錯,從他十歲時預感到自己會被青豆噎住嗓子起他就知道。事實證明這回也沒有意外。

  最先出問題的是禮服。他們在到達紐約的第二天去了禮服店,洛基發現負責記錄尺寸的店員弄錯了數字,導致索爾的褲子短了一大截。這原本應該是一件極其漂亮的禮服,和洛基的剛好相配——白色和少量銀色混合成的絲織面料,在陽光下能微微反光,戧駁領,淺金色滾邊,和索爾的頭髮顏色一樣,同色的馬甲恰到好處地包裹住他的腰身,為他長且健壯的雙腿開了個好頭。然而一切都被這條過短的褲子給毀了。索爾抬了抬腳,他不合時節的彩色條紋襪招搖地暴露在空氣中。

  這時候距離婚禮開始僅剩不到二十小時,洛基只能讓他們推掉所有訂單,先重新製作這條褲子。

  “我們也很想配合您,”店員為難地耷下眉毛,“可是我們沒有這種布料了,先生。”

  “有什麼關係呢洛基,我覺得這酷極了,”希芙坐在沙發上,吹了個口哨,“他看上去像個復古嬉皮士!”

  索爾配合地在圓台上跳了一段不倫不類的踢踏舞。希芙笑倒在沙發上,碰翻了店裡的新品畫冊。

  “我們可不打算在音樂節上結婚,”洛基轉頭用眼神恐嚇希芙,又給了索爾一記警告,“那麼什麼時候能有這種布料?我願意多付一部分錢。”

  “最快也要三天。”店員兩手一攤。

  洛基憤怒地離開禮服店,門廊的鈴鐺鬼哭狼嚎地叫起來。索爾和希芙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誰都不想在這時候觸他的霉頭。他們又去了幾家西裝定製店,可沒有哪一家有這種布料。最後洛基只好讓索爾穿上他西服里最正式的那一套,無趣的純黑色,和一身白的洛基站在一起,讓他們倆看起來“像一對滑稽的脫口秀組合”。索爾和希芙都覺得這沒那麼難以忍受,但那頭洛基已經開始搜索如何向消費者權益組織投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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