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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本宮就有什麼說什麼了,若是說錯了,也請郡主勿怪,”皇后眸中有流光一閃而過,繼而嘆了一口氣,換了語氣聲調,淡緩了聲音道,“本宮只是想請問郡主,當初皇上下旨冊封郡主時,曾贊郡主明慧善言,蕙質蘭心,不知今時今日的郡主,是否還當得起這八個字?當得起太后的關心?”話未說完,目光已經轉向元妃,眼神中儘是痛惜、悲憫之色。

  這番話說下來,黛玉心頭便油然生出一縷冷銳,皇后這番話,不但在須臾間將話題轉換,還在無形中表明,無論真相到底如何,皇后那邊,已經選擇先入為主,相信,或者說刻意相信,自己便是害元妃落胎的罪魁禍首。

  黛玉猶自沉吟,元妃那邊,見了皇后的眼神,想起自己已經失去憑藉皇嗣翻身的機會,心中的委屈怨懟被生生挑起,“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嚶嚶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你們一定要為嬪妾做主,縱然不念及嬪妾,皇上的孩子卻是絕不能白死的。”

  許是因為時已黃昏,寢宮內的氣氛有些沉悶,又帶著濃重的糙藥氣息,讓人幾乎生出窒息之感,如今再加上元妃的哭泣聲,黛玉只覺得頭昏腦脹,仿佛有一顆顆細密的針扎在心頭,不見血流出來,卻覺得難受異常,叫人愁腸百結,這樣顛倒黑白、波詭雲譎的日子,何時才能結束?

  至於太后那邊,聽得元妃哭得如此傷心,想到她的遭遇,不由露出痛惜的神色,柔聲道:“哀家知道你心中難受,發生這樣的事情,哀家也不痛快,但常言說得好,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事到如今,你還是先保養好自己的身子罷,皇上那裡,哀家也命人快馬通傳了,想來明天便會回程,到時候,必定會下旨善待你的。”說著,便哀哀嘆了一聲,行到元妃身邊,扶住身子微顫的元妃,婉言安撫。

  元妃聽了,猶自淚流不止,侍立一旁的探春驀然下跪,哀聲道:“太后說的話,自然是金科玉律,但探春有幾句話,卻是不吐不快,還請太后答允探春之請。”

  見她突然開口,太后眼中露出一絲疑惑,默了半晌,方緩緩點頭:“罷了,有話但說無妨,不必說這些場面上的話。”

  雖然言語淡淡,總算還是應允了,探春自是喜盈於懷,面上卻依舊滴水不漏,只從容道了謝,旋即道:“今日之事,若只是意外,元妃姐姐即便心痛難當,也只能慢慢接受,嘆一聲與皇嗣無緣,偏偏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為之,直欲將元妃姐姐除之而後快,叫元妃姐姐如何承受得住?”

  聽了這番話,旁人還未說話,雪雁便冷笑了一聲,毫不客氣地道:“賈三姑娘不過是個侯門小姐,這裡說話的,都是有身份有品級的人,哪裡輪得到賈三姑娘隨意插嘴了?這也就罷了,太后娘娘說的話,三姑娘也敢指指點點,莫非在三姑娘的心裡,太后娘娘的見識,竟不如三姑娘明白了?”

  黛玉料不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心中雖是感嘆,卻又不願讓她成為眾矢之的,便蹙緊了眉頭,向雪雁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可再妄言,探春更是驚得張不開嘴,沉默了半晌,方穩住心神,復又開口,向太后道:“太后娘娘的鳳儀,探春一向仰慕,今日一見,才知聞名不如見面,心中絕不敢有半點不恭,只是因為關切元妃姐姐,心中著急,也許有些失儀,卻被有心人說得如此不堪,探春心中實在不服,卻不敢多說什麼,只望太后娘娘明鑑,勿要輕信中傷探春的流言。”

  太后猶自默默,不置一詞,探春見狀,便含恨看了雪雁一眼,聲音中幾乎帶著咬牙切齒:“剛才我出聲,的確有些不妥當,但你自己還不是隨意插嘴?我再不濟,也是千金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盡皆涉獵,你說我不夠資格,難道以你奴婢的身份,倒能登大雅之堂了?還是你覺得,有一個出盡風頭的主子撐腰,便能胡說八道,為非作歹了?”

  聽了這話,雪雁冷哼一聲,淡然道:“我只是看不過三姑娘逢場作戲,才出頭說幾句話罷了,怎麼就成為非作歹了?我倒想問三姑娘一聲,但凡有一絲一毫的機會,三姑娘都會攀扯我們姑娘,咄咄逼人,看來,賈姑娘心裡是打定主意了,要一條路走到黑了?”

  探春冷哼一聲,雖然人依舊伏在地上,卻揚起頭來,露出一副高傲的模樣,一字字地道:“你未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憑你的身份,哪有資格向我問話?”

  雪雁聽了這話,依舊一副不溫不火的模樣,輕蔑地瞥了探春一眼,眉眼紋絲不動,唇角卻露出冷峻的弧度:“不錯,三姑娘說得對,雪雁是一介奴婢,的確沒有資格多嘴,只是,雪雁自問,自己雖然身份低一些,但品行尚好,行事素來光明磊落,比起三姑娘,無論如何,都是要勝一籌的,既然三姑娘都能開口說話,雪雁自然也能,不知這個解釋,三姑娘是否滿意?”

  這番話說得甚是隱晦,但隱匿在言語中的冷嘲熱諷和輕視淡漠,在場之人卻都心知肚明,探春幾乎要氣昏過去,死死咬住朱唇,爭辯道:“你這是什麼話?聽你言語之意,好像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知道的人聽了,會說你一心護主,才不顧一切來貶低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成天打家劫舍,品行有虧呢。”

  雪雁瞟她一眼,黑髮上簪的海棠花朱釵垂下的吊穗流蘇晃出點點光暈,凝著一絲冷銳,聲音亦如聚雪含霜一般:“我本不願明言,也不想揭你的傷疤,但你一定要擺出一副行得端坐得正的模樣,瞧著叫人作嘔,也罷,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又何須客氣?三姑娘的確沒有做打家劫舍之類的事情,但三姑娘的行徑,比打家劫舍還要過分一百倍。”

  探春氣得臉色發青,也顧不得太后、皇后在場,顧不得流淚哀告,只管對雪雁怒目相向,咬牙切齒道:“我做了什麼,被你說得如此不堪?你若不將話說清楚,休想我會善罷。”

  其時,探春眸色灼熱,似有兩簇火苗在燃燒,叫人不寒而慄,雪雁卻不害怕,從容挽起鬢邊散落的亂發,冷笑道:“既是這樣,我便將三姑娘的所作所為都說出來,也好讓太后、皇后評理。”

  她這樣鎮定自如,波瀾不驚,叫探春無端生出一絲擔憂,然而不容她多想,雪雁便繼續道:“想來太后、皇后娘娘不知,站在你們面前的賈三姑娘,爭強好勝、出人頭地之心,不但非尋常人可比,還到了讓人無法想像的地步,在賈家時,她只知道奉承有權有勢的二太太,為二太太所出的兒子做針線,不亦樂乎,對於親生的母親、弟弟,卻冷淡刻薄,不但沒有半點愛護之心,還時常冷語相加,日日埋怨,這且不算,臨進宮前一個月,三姑娘的生母生病,弟弟求她過去探望,三姑娘不但沒有應允,還對弟弟惡言相向,揚言要斷絕一切來往,這樣的人,難道還不算德行有虧?”

  雪雁說到這裡,眸光一點一點冷下來,如含冰雪一般,口氣淡薄如斯:“我雖然不怎麼識字,卻也知道‘百善孝為先’這五個字是什麼意思,當今皇上治理天下,也以孝為先,對太后言聽計從,孝順有加,為天下臣民的典範,剛才三姑娘說自己識文斷字,精通詩詞歌賦,那麼,三姑娘又豈會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過是因為三姑娘利慾薰心,一心一意想攀附權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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