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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潤玉的父母,涼薄的太冷,深厚的太烈,他在這水深火熱中來回撕扯的身心俱損,不論愛與不愛都痛的錐心。而太巳府在她身後,從未動搖。原來世上的父母也有這般的。他像個井底之蛙在她身上長了許多見識。

  人人都想攀附天帝,他娶鄺露,太巳府卻未必很滿意他這位女婿,然而也因為鄺露,太巳府還是接受了他這個女婿。

  須彌山上險些入魔,他問自己,若視她為友,為何得聞她覓得佳偶時不能坦然相賀,他若對她有其他情誼,那這千年來對於錦覓的執著都是些什麼?

  是什麼呢?

  “鄺露”潤玉低喚一聲。很多年前帶她去洞庭湖,現在回想,當時真是草率啊!與她相識不過數月,僅憑几句誓死忠言,焉知不是天后欲擒顧縱之計,然而那個時候,除了她,他身邊還有誰?

  信我者,勵我者,伴我者,皆鄺露。

  他執著她的手,有些話就這樣從口中說出:“我你之間不必濃如蜜也無需淡如水,只要像八百里洞庭之水,清澈見底甘甜入脾,潺潺涓涓而出,滄海桑田天地變換,倘使他日愛海生波情潮湧浪亦不生畏懼,緣來則聚緣去則散,來來去去,愛得起放得下,惟願你我攜手相伴之時不失了你我,傾心相愛坦誠相待”。

  鄺露羞澀低頭,溫柔回握:“不論陛下去哪裡,鄺露都願誓死相隨”。

  燭影搖在她一襲白錦之上如披霞光,曾經的牴觸在此時淡淡的散開去。叔父曾說鄺露穿紅衣和錦覓很像,潤玉從不覺得。

  錦覓是因鎖魂簪對事事懵懂無知皆生歡喜,而鄺露是因長於大愛而對事事寬懷包容心存悲憫。他很羨慕她。他雖未曾下凡歷劫貴為天帝,但人世種種苦惡殘忍他都一一經受過,雲錦之下的心枯草蔓生,而她,太祀仙人的掌珠心間芳草萋萋,有鶯歌鳥啼。

  佛祖道:陛下,風未動,幡未動。

  是陛下的心,動了。

  第 2 章

  黃粱夢(薄荷糖,號稱透心涼)

  忘川,鄺露一個人來。她曾陪他去過很多的地方,面對過很多的瘡痍,幾乎不曾缺席他人生中任何一個生死關頭。然而傾神魔兩族之力稱作萬年來最慘烈的那一役,當他披上銀甲戰衣接過赤霄寶劍,她知此戰兇險,不亞於當年孤注一擲的雲殿兵變,鄺露只能隨他幾步而止,在他途經身側時道:“陛下千萬當心”。

  鄺露留在九霄雲殿,父親回來說神魔兩族各有傷亡,忘川之上裂土為界,勝負未分,是天帝陛下先收了手。

  天帝陛下沒有敗績。但鄺露清楚,那一仗並非沒有結果。那一日那一刻像他右心尖上剮去的逆鱗,已成他的另一個一生的傷一世的痛。藏在天帝陛下潔白如雪的華美朝服里,不能觸不可說。

  那都是千百年前的舊事了。旭鳳在魔界養傷的時候水神仙上常偷離天宮,忘川是去魔界的必經之路,好幾次水神仙上帶著斑斑血色與陛下歸來。他們在忘川因有許多的故事。她旁觀了他耗盡神力私用禁術的疲累,無非都是些讓他傷心的故事。

  “姑娘,要渡河嗎?”河畔不知何時多出個搖槳的老人,綠森森的河水上飢黃的一張臉,一口好牙白的晃眼:“老朽在這條河上等了百年了,著實無聊,姑娘上船來和老朽說說話,不收你船資”。

  鄺露搖搖頭:“老人家,我只是路過,不渡河,便站在岸邊同您說說話吧!”。

  老艄公一眼看穿:“姑娘是來打聽人的還是打聽事的,這千百年裡,來來回回我渡過的只有那麼幾個,姑娘說來聽聽吧,或許老朽還真見過”。

  整條忘川上瀰漫著看不清的碧霧,翻湧的河水裡冤魂殘破嘶吼,這暗無天日的魔界無甚景致值得停留,一時興起的旅程顯得索然無味,鄺露緊緊頭上的風帽:“我只是路過,告辭” 。

  “哎哎哎,姑娘”憋的太久好容易見著個人,老艄公急急的叫停:“姑娘真的什麼也不想打聽,只要是這條河上的事,老朽都知道”。

  如老艄公所願那姑娘停了腳,他正自得的要捋一捋翹起的鬍鬚,姑娘回頭越過他的方向,神色順著河流看得很遠:“忘川連通著冥界,順著忘川水一直流下去,盡頭便是歸墟”。她不是在詢問,而是在告訴他一個事實。

  老艄公的下巴一抖,須尾翹的更高,滿臉一言難盡的隱晦之色:“凡人有幽冥仙人有歸墟,活人有去無回,姑娘若有此念,老朽勸你趁早打消為好”。

  “喝了忘川水真的會忘記前塵?”。

  想來太久沒有和人說話,老艄公接不住,半響回過神要答,那姑娘早已消失在漫漫的碧霧裡不見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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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亥時三刻,九霄雲殿燈火通明。

  天帝陛下手指輕擊案前的奏章,沉吟道:“翼渺洲如今群鳥無首亂象橫生,竟還敢派人來與天界重談條件,妄想將雲夢之地占為己有,鄺露,你說的對,天帝的仁慈只會讓貪婪無厭之徒得寸進尺”。

  小仙侍本是按時為陛下送糕點,聽見陛下有吩咐便停下來,陛下卻是認錯了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驚慌道:“陛下,上元仙子到玄洲仙府主持今年曆法開典去了”。

  潤玉抬頭,腳邊跪的果然不是鄺露,是他忘了,揮袖道:“你且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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