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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門一關上,羅溪玉才看向葛老與眾人。

  葛老此時很激動,幾個月不見的老頭子老了十歲不止,頭髮都白多黑少,臉色黝黑,似乎隔老遠都能聽到他不斷的嘆氣聲。

  而此時他有些不受控制的盯著羅溪玉的肚子,其實他早已知道她有身孕的消息,雖然聖主當初留有小銀蛇在她身邊,沒人能傷害得了她,但是這又怎麼能讓聖主放心。

  找了兩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遠遠在後面跟著。

  可誰也沒想到在船上時失散了,不過,這兩人卻是有地圖,一路追了過去,又在附近住了下來,這兩個普通人雖然不會武功,但個個機靈,混進了藥鋪當夥計,就近守著。

  從五洲到東獄有多遠,傳遞個信息難以登天,但葛老還是得知了羅溪玉有身孕之事,他有多高興,日日算著日子,有些睡不著覺。

  這是聖主的孩子,這是下一代聖主,老頭子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來到此。

  他們不是不能去直闖程宅,但羅姑娘肚子裡是聖主的孩子,驚到了她怎麼辦?嚇到孩子如何是好?

  所以他們才會行如此辦法,待著羅姑娘想通,自行前來。

  羅溪玉見堂內無人,深吸了口氣看向他們:“你們還來幹什麼?來取我的命嗎?我就站在這裡,想拿就拿走好了……”

  這話一出,幾人都變了臉色,屋裡一時靜得連針掉地都能清楚的聽到。

  葛老急忙上前兩步:“羅溪玉,你現在有身孕,懷著聖主的孩子,便是給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動你分毫,老夫這次前來……”

  “好了,既然不是來取我的命,那請你們離開,我不想聽你們說什麼,更不想見某些人……”羅溪玉抬手指著門口:“你們走吧,這裡只是個小小醫館,做不了你們的生意,另請高明吧……”

  幾個黑袍人見羅溪玉情緒激動,都有些納納的移動腳步,來之前葛老千叮嚀萬囑咐,無論羅姑娘說什麼,千萬不要回嘴,也不要露出平日嚇人的表情,要笑,要態度好,不能惹她情緒波動,否則七個月也可能流產,到時情況更糟糕更危險。

  而十二劍中的六人從一生下就是一副面孔,從來沒有笑過,此時逼著自己笑著,看著就像滑稽的木偶劇,若是平日的羅溪玉,可能會笑出來,可是此時她只是激動的喘著氣。

  她告訴自己要平靜,不能情緒起伏太大,不能激動不能生氣,但是控制不住,就是控制不住,從來不說重話的她,一串串話就像未過腦子一樣的冒出來。

  “羅姑娘,我們走可以,但是你不要生氣,別影響到肚子裡的小聖主……”劍二不由小心的說。

  “小聖主?”羅溪玉點點頭,“哦,原來你們來是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她明白一般的一直點頭。

  “不過想都別想,你們聖主根本生不出孩子……”羅溪玉笑了笑:“別想孩子想瘋了,看著孕婦肚子就叫小聖主,這讓人很困擾。”

  十二劍不由的看向葛老,他們真是面對敵人從不退半步,可是眼前這個,可真是……

  沒想到羅姑娘生起氣來這麼可怕,嘴巴這麼毒,氣勢也這般嚇人,愣是說得他們一群人不知如何是好。

  葛老抬手擼著鬍子停頓了下道:“羅姑娘,你已有七個月身孕,算算時間,孩子是聖主的,這一點毋庸置疑,而當初聖主所做所為,老朽也不想替聖主多作辯駁。

  因當初老夫就勸過聖主,不如將事實告知,一切都由羅姑娘自行選擇,總好過那般傷害與你,可是聖主是個嘴上不說,心中卻極為固執執著之人,在他知自己已是必死之局時,絕不願意在自己完全無法保護你的時候,讓你受到一點傷害,所以寧願趕你離開危險重重的東獄,忘記他,在別處活下去,也偏要如此。

  唉,老夫這麼說,並不是替聖主推脫,只是告知羅姑娘事實,眼晴看到可能是假的,耳朵聽到也不一定是事實,羅姑娘只需打聽南域的聖女便知,聖女是因生死純淨,一生不婚不娶才為聖女,那時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戲,劍五也是奉命行事,羅姑娘若不信,便可回東獄問送包袱的老奴。

  聖主一直只有羅姑娘一人,羅姑娘仔細想想便知,以他的為人性情,如何會對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子上心……”

  葛老口口聲聲說不為聖主辯駁,可是每一句都在為聖主解釋,每一句都透著偏坦之意,以為她聽不出來嗎?以為他們說什麼自己就全信嗎?

  如何會對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子上心?羅姑娘想呵呵,當初不就是見了一面便將她從苑子裡買了來嗎?

  “葛老,你以為這樣說我便能信嗎?那些都是你們的人,我一個女子還是你們想如何糊弄便糊弄的,你這般說,我還能找人對峙?就為了這個千里迢迢跟你們回東獄?劍五?”

  羅溪玉看向周圍:“劍五根本就沒來,只憑口中幾句話我就要信麼?怎麼知道這不是你們合起伙來又一輪的陰謀詭計?”

  屋時一時靜靜的,連葛老都未開口,六劍低下了頭,最小的劍十一不由開口道:“羅姑娘,對不起,劍五不能與你對峙了,他已經到下面與劍十二團聚了……”

  “不止是劍五,劍一,劍三,劍四,劍八,劍十,他們也都不在了……”

  這話一說完,剩下的六個人不由都眼眶發紅,邪教又如何?是人就有感情,不是糙木能無動於衷,他們十二個人從小到大,一直是形影不離,可是如今只剩下他們幾個,想想為了他們生還死得那般慘烈的同伴,幾人沒有落下淚來,已經是鐵血硬漢。

  大概是懷孕,羅溪玉的情緒十分的不穩,加上心中有絕望與舊怨,口中的話無法控制的說出來,但她不是一個真的心恨之人,聽到熟悉的那幾個,最愛吃她做東西的那個幾人,經常誇讚點心做的好吃,拿著碗說:“羅姑娘,再給一碗吧。”這些人都已不在時。

  一時之間她張了張嘴,再無法說出一言一語,所有那些準備好的話,帶著情緒的話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與人命的消逝比,她的恨仿佛只如一股煙般輕飄。

  此時的葛老也是沉默不語,半晌後,他輕道:“羅姑娘,當初的一切都是聖主的錯,可是看在聖主活不了多久的份上,看看他吧……”

  說出這句話,葛老蒼老的臉上,疲憊之色極濃,幾個月間他尋遍了好友,只為救聖主一命,可是三位神醫皆是搖首,少不過半年,多不過三年,必死無疑。

  因沒有人在全身經脈都爆開的情況還活著,沒有人在全身都只剩下空殼子還能活著,他現在還活著,已是生命力極強的奇蹟。

  可是也如一具沒有靈魂的活死人。

  聖主本應該已去的,是葛老不捨得,葛老想盡了辦法只為挽留他一條命,留了他一天,一星期,一月,幾個月,可是越來越無力,越來越沮喪。

  神醫畢竟不是神仙,也有窮盡之時,到了這個時候,他只能帶人走這麼一趟,讓聖主再見見最想見的那個人,了了他的心愿,然後讓他安心的去吧。

  這一路,聖主已經很累了,他不斷的在聖主耳邊說羅姑娘又遇到了什麼危險,羅姑娘又愛了什麼傷,每當這麼說時,主的脈博就會變得有力一些,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撐到現在吧,在聖主的心裡,下意識的還想要保護她,即使自己生死不明。

  這一次,羅溪玉沒有再說話,也沒有拒絕,她似乎聽出了葛老的話外之音,腳步有些機械的跟著葛老向“棺材”處走,走到門口腳還扭了下。

  待進了“黑棺”看到上面躺著那個人時,她眼淚“刷”的就落了下來。

  而葛老卻還在旁邊帶著絲感激的道:“說起來,聖主能活這麼久,還是羅姑娘的功勞,若不是羅姑娘教老朽的fèng補術,恐怕老朽也無法將人拼湊完整。”

  ☆、第九十七章

  人在自己臆想的時候,在心底存著怨恨的時候,總是能狠的下心來,覺得自己千萬種的不爭氣,對方千萬種的可怨可恨,可是當再一次見到的時候。

  在見著那個她埋怨的人,皮包骨真的如一具屍體躺在那裡,看著那身上如葛老所說,fèng補舊衣般的針線痕跡,她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滾落下來。

  她曾想過,她定要活的比他好,要開心幸福要保養,讓自己容顏不老,到時十幾年,二十幾年,如果有機會再見面,他已白髮蒼蒼如老者,而自己卻仍如少婦般,在街頭相遇的那一瞬間,她可以解氣而又從容的走過。

  他越是過的不開心,不幸福,比自己過的慘,她便更加的要幸福,更加的高興的活著每一天。

  她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太快,讓她措手不及,在見到人的那一瞬間,什麼解氣,什麼從容,什麼幸福,通通都沒有,如果一個人的生命中再也沒有自己所愛的人的存在,她永遠也無法得到真正的幸福,活著的人會比不幸的人更痛苦。

  她一邊落淚一邊用手按住胸口,只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好受,心口痛得喘不上氣。

  葛老在旁邊道:“聖主當時的情況,因為經脈延著皮肉全部爆開,模樣實在可怖的不成人形,老夫已來不及細fèng,幾條擦著動脈的邊,若是不fèng合止血,恐怕便止不住了,所以這fèng得有些丑,待後來長死便留了這些疤,不過這一個多月老夫用了聖藥紫髓修肌膏,已經好了一半多了……”

  好了一半多?這還只是好一半多了?那以前的樣子還能看嗎?

  看著眼前像一條條蚯蚓般的醜陋疤痕,羅溪玉忍不住走前幾步,然後慢慢蹲了下來,她目光不知所措的四下看著,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像屍體的人,會是那個被她養的玉樹臨風,用眼角看著她,讓她滾蛋的男人?

  那時的意氣風發哪去了?現在躺在這兒要博誰的可憐呢?羅溪玉淚眼婆娑,不由喃喃道:“以為誰會可憐你啊,你去找南獄那什麼聖女啊,以為我會可憐你嗎?我一點都不可憐你……”

  說完就吸著鼻子,眼淚糊在臉上。

  她有些貪婪的四下看著,低頭,便見到他露在衣外的手背,手背上三條fèng疤連纏著手指,疤口泛著fèng補的白痕,此時正緊緊握著。

  “聖主手裡握著一物。”葛老見狀也看向聖主的手,他解釋道,“聖主胎毒復發後,老朽探得聖主還有一絲呼吸,沒有被胎毒完全奪去生命,只是胎毒乃是聖主在母胎中所帶,纏繞這些年,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存在,想要徹底將其除去,聖主必也要元氣大傷,就如割肉去骨,挖臂斷肢般,甚至還要嚴重,卻沒想到代價竟會如此慘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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