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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聖主第一次在與她對視中,先離開了視線……

  她從來沒有從這位霸道龜毛的聖主眼中,看到過躲閃這樣迴避性的眼神。

  羅溪玉一時沒反應過來,可是聖主已經坐了起來,微抿著嘴角不語,氣氛有些冷凝,

  她急忙一激靈,馬上就要上上前伸手要給他系好袍子,卻不想這次聖主微微移開身,然後站了起來,避開了她的手。

  “……衣服昨天洗了,現在太陽正好,一會兒我把水擰乾,中午就能曬乾了……”羅溪玉也跟著有點尷尬的起身,一時受到驚嚇,另一方面也是被聖主突然的疏遠動作給弄的有些緊張,其實她本來還想問聖主後背的,但看他的臉色不陰不明,一時話在嘴邊,又有些不敢問出口。

  她可是知道這位的脾氣,向來是來無影去無蹤,說她一點都不怕那是假話,多少都要看他臉色才敢開口。

  見他自己系好了袍帶,她忙又緊張道:“聖主,你先坐一會,練練功,我去做早飯,一會兒飯好了叫你……”聖主沒說話,也沒點頭,只是看著她,看得她有點發毛,便訕訕的轉身到洞口昨日掂好的石鍋那裡點火熬湯。

  把鳥蛋打成了蛋花,然後和著鳥肉與昨天剩下的水果蘑菇湯,煮了半小鍋雜粥,裡面還扔了兩個水煮鳥蛋,又將幾個果子洗了洗,挨樣削皮切盤,她一邊弄著,一邊偷偷的瞥著聖主舉動。

  聖主並沒有練功,倒是聽了她的話,坐在了糙鋪上,只是手一直是放在膝上,而目光卻一直沉沉的看著她,仿佛一潭死水般,沒有半點波瀾。

  他平常根本不是這樣的,雖然有時候吧,是有些空洞的,一般都是痛苦或者受胎毒折磨時,正常時卻很少,而且看向她的目光一向很有神采,雖然大多是怒氣與指責,卻比眼前這樣生動的多。

  羅溪玉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什麼原因會突然這樣。

  本來就有些不自在,現在更不知所措起來。

  她此時只套了件黑袍,帶子半系,晶瑩的小腿還露在外面,光著腳汲著拖鞋在石鍋邊一心二用的忙裡忙外,蹲著切水果時她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的,覺得自從看到那個後背上的古怪東西,聖主就變得不一樣了,難道自己窺視到聖主的秘密,他要殺人滅口?

  也不知哪不一樣,總之,之前相處蠻好的氣氛,瞬間就凝固了的感覺。

  她忍不住又向他看去,果然還是那黑洞洞的目光,此時本來放在膝上的手,卻是慢慢握成了拳,脊背雖挺得直,卻顯得格外的冷硬,似乎又回到了兩個剛剛相遇的時候,彼此存有的防備,而兩人相視時,她本想要露出笑容,就見聖主目光緩緩移開,看向了地面。

  這樣的聖主,這樣的氣氛,羅溪玉簡直快喘不過來氣,到底怎麼了?一下子變得這樣,借著鍋里的粥正在煮,她忍不住跑到洞口,呼吸了下空氣,然後將松枝上掛著昨日夜裡匆忙搓好的衣服,將水都擰乾了,然後系在松枝上,等一會兒陽光熱了,幹得會更快些。

  雖然她覺得只著袍子更舒服,這樣光腳汲拖鞋更自在,但看聖主的樣子,似乎不喜歡,她不由的又扭頭看了眼聖主,卻見他還在看她,只是目光比剛才又沉了幾分。

  似乎羅溪玉此時背對著他都成了罪過一樣。

  到底是哪兒不對?

  她不由抓著頭髮仔細想了想,昨晚一切都很好,就是從他睜開眼開始,再細想,應該是從她看到那背上的蛇鱗開始,可是聖主那躲閃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不可能真是殺人滅口吧?

  聖主要殺她還有躲閃眼神麼,只要兩根手指這麼一捏,都不用使大力,簡直跟捏死一隻魚一樣。

  把自己比做一隻死魚不妥,但事實真是這樣。

  想著聖主不像是平日生氣或憤怒時的神情。

  那會是什麼呢?什麼會讓人先躲開別人的目光,不自在?心虛?慌亂?自卑?

  細細一想,羅溪玉覺得自己隱隱像抓到了什麼真相一樣。

  不自在,自卑,這種根本不會出現在自大狂傲的聖主身上的情緒,如果與那後背的蛇鱗片串在一起。

  突然她有些明白了,聖主不會是以為自己看到他後背的東西,覺得他不是人,嚇得離他大老遠的,一句話都不敢跟他說吧,所以才會有那些個莫名的舉動。

  說實話,初看到時她確實很害怕,在人的身上看到只有蛇才會有的鱗片,那是件多麼可怖的事,尤其是親眼看到那東西的一瞬間,真的有被嚇到。

  臉色發白,不敢動彈。

  可是卻沒有什麼瞧不起聖主的想法,也沒有從而懼怕這個人。

  因為在經歷過很多事後,加上又見到了聖主失控的另一面,她的接受力好像強的不止一星半點,此時她更在意的不是這東西,而是他又突如而來的脾氣和異樣。

  所以蛇皮這樣的東西,幾乎是排在他這個人的後面的,想想雖怕,卻又不是特別怕那種。

  其實,好歹她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不是那些養在深閨的小姐,見到個蟲子就嚇得兩眼一翻暈過去,她曾經在電視報紙上見過很多奇形異人。

  歐洲的狼人,女子是人但身上長滿了狼一樣長長的毛髮。

  還有人頭狗身,嬰兒長著人一樣的臉,卻生得四隻爪子。

  還有深海中美人魚的屍骨,和人一樣的金色波浪長發,美人瓜子臉,有鼻子眼晴,卻在腰以下有條長魚尾。

  這種的數不勝數,想想,聖主這個跟她看到的比,還真是小巫見大巫,不過是層蛇皮麼,說不定是什麼皮膚病呢。

  在她心裡他本身就有一層難以揭開的神秘感,東獄的外域人,邪惡教派什麼的,很早以前就有這個心理準備了。

  她將衣服褶皺扯平,這裡可沒有什麼熨斗,如果讓聖主穿這種皺巴巴的衣服,說不準就要拿眼晴瞪她,扯整齊了便急急站起來往回走。

  順便又看了他一眼,這一眼使得羅溪玉覺得,如果她再不主動跟他說話,他都有可能隨時甩袖離開,。

  一想到他可能會將自己拋下,頓是急忙邁著纖細白嫩的小腿跑過去,坐在他身邊,看著他的臉色小心道:“聖主,餓了吧,我們馬上吃飯……”

  聖主沒有開口。

  “……那一會我在鍋里燒點雨水,給你擦個澡吧,昨晚水涼都沒有好好洗洗……”說完就將水果盤什麼的拿到他面前,還叉了塊猴頭果試探的餵進他嘴裡。

  看到她的反應,聖主的表情才有些和緩,不過還是沒有開口,湯也用的少,不是羅溪玉做的湯粥不好喝,相反,比昨日更好吃了一點,因為有蛋花,更加鮮美了,除了少了點鹽,可是這位聖主本身就不喜咸,這樣反而更合他的口味。

  之所以吃的少,實在是這位吃飯全憑心情與狀態,不會全因東西好吃而多吃,可見其龜毛程度。

  無論羅溪玉再怎麼勸,他都放下了碗,不再進一步,她只好作罷,將剩下的湯湯水水都盛了自己吃下,畢竟食物不易,且吃且珍惜,哪怕全吃進肚子裡變個胖子,也不能糟蹋了。

  將東西都收拾好,羅溪又找來一些土將那些帶著根的樹給埋一下,這樣還能死得慢一些,說不定能在山洞邊紮根呢,弄完便跑到聖主身邊各種賣好,揉肩,按背,捏手,甚至她還想要給聖主試試足療呢。

  聖主一直抿著不開口的嘴角,不過在聽著她講的笑話,目光中才有了那麼一絲和緩。

  “聖主,外面日頭毒著呢,這才多大一會,衣服都快幹了,石鍋里的水還溫著呢,咱們就著水洗洗吧,我給你擦擦……”

  提這個她還有些緊張呢。

  不過聖主看了她半晌,卻是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哎喲,這位哄起來可真不容易,羅溪玉擦了把汗,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彆扭什麼……

  給他脫了衣服,拉到另一個切好的石鍋前,溫水被她舀了進去,然後用洗乾淨的手帕,慢慢仔細的給他擦著,而聖主卻是一動不動的站在石壁右側,微低著頭,任她擦拭。

  羅溪玉給他擦過了手臉與前胸,然後便輕輕移到他光,裸的後背,用沾了水的帕子小心冀冀的擦洗,一邊還要隨時注意聖主的反應,待擦到那道顯得猙獰怪異的蛇鱗疤痕時。

  她的手頓了下,因為在陽光照射下,那蜿蜒處打眼一看竟真像一條蛇一般,盤在聖主肩頭。

  她的手在碰到時,聖主的蝴蝶谷很明顯緊張的震顫了下,顯然有些受驚與防備,但很快又平靜下來,大概這一處,從來都沒有人碰過,即使是葛老。

  她擦了兩下後,不由輕聲問道:“聖主,這個地方是以前受過傷嗎?”她猜測著問。

  本以為聖主不會回答,可是過了半晌,他卻是喉頭動了動,有些低啞道:“生下來就有……”

  生下來就有?那就是胎裡帶的……

  一個身上帶著蛇鱗片的小孩,簡直比寶兒還悽慘……

  此果又是一陣沉默。

  羅溪玉不由抬頭看了看頭髮有些打濕,微低著頭孤零零站在那裡的聖主,一時間竟覺得他可憐無比。

  此時站在這裡,哪裡還是那個不可一世,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想打便打想殺便殺,武林中聞之變色的那個大魔頭。

  根本就像是一個被世人遺棄,被正道不容,受胎毒折磨,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憐人。

  看著是高高在上,卻活得連個普通人都不如。

  像是一個人一直活在深淵中那種無望的人生。

  這般一想,羅溪玉突然就明白聖主之前的眼神,那應該是一種自我厭惡的失望吧,看起來那麼濃那麼深,仿佛要將人整個拖入深淵一樣,絕望而又死寂,行屍走肉一樣的靈魂。

  那眼神啊……

  羅溪玉不敢再想去了,只覺得這一刻就想安慰他,讓他知道還有自己在,他不是一個人。

  於是她急忙抱著他的背,臉貼著那塊醜陋的蛇皮上,她急聲道:“聖主,聖主,你別生氣,雖然我看到你後背的傷疤時,確實有點害怕,但是跟你之前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比,也沒那麼可怕,而且說起這個,我更害怕你對我不理不踩啊,剛才你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以為我又惹你生氣了,真是嚇死我了,嚇的我都不敢靠近了。

  其實不管你是不是聖主,還是有沒有疤,我真的一點也不嫌棄你,真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等我們出去以後,我就跟葛老學醫,學著和他一起照顧你,我一定會把你照顧好的,好嗎,葛老說只要解了你身上的胎毒就好了,所以,大家都會努力,一切都會變好的……”羅溪玉感情太豐沛,說著說著就感情投入其中,被自己感動的掉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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