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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老此時見著一大一小可真是氣火攻心。

  剛帶著一身血的聖主回來,一轉眼的工夫,這邊就多了個嬰兒,你說揀什麼不好揀,非揀長嘴的東西?找死!

  葛老心情也是很苦逼的。

  聖主回來時,看不出顏色的黑袍,一路上順著落下的那點點滴滴的血花,嚇得客棧老闆直哆嗦,當然,上面濺的都是別人的血。

  這些日子聖主有半個月沒有發泄,本以為好多了,可是因劍十三的事,又再次引發了胎毒帶來的遺症。

  這種遺症是一種精神上的癔症,入魔或魔怔,理智已被壓智到最低點,治不好防不了,只能順其自然的堵不如疏,因為藥物強壓下來只會讓後期爆發的更強烈,傷害也更大。

  所以葛老只得帶上幾個黑袍人,跟隨聖主身後。

  一路上,聖主仿佛解開身上的束縛,速度越來越快,枯瘦的體內似瞬間爆發出無窮的力量,他手握著枯骨鞭,身體微微前傾,如一道風一般奔跑於城外無一人的曠野中,身後幾個黑袍人拼盡全力跟在其後,就如同無數道影子一閃而過。

  快速的前行時,風颳到面上如柳葉割肉一般疼,但聖主卻仿若未覺,臉上隱隱帶著一股血腥的興奮之意,眼中映著半落的夕陽,裡面不時跳動著赤色的火焰,似馬上就能見到他覬覦已久的獵物一般,裂了裂嘴角。

  葛老之所以選了這一片人跡顯少的盆地,也是不想讓人見到聖主殺人枯魔的一面,若被人看到他揮動起幾丈的枯骨鞭,就如死神收割屍體的鐮刀一般,恐怕枯骨魔聖在天寶城這個消息不出多久就要傳入整個惠州,到時不說寸步難行,應付起來也極為麻煩。

  聖主雖不懼,但也沒必要冒這個險。

  就算人跡再少,仍然還會遇到了一些人,其中不乏操近路的江湖人士,或一些偷運奴隸入天寶城的人販子,凡是出現在聖主的視線中和嗅覺中,那一刻,就像是鋪開了整張大網,而那些人就如黏在網上的蟲子,無處可躲,無路可逃,驚恐欲絕最後歸於寂靜。

  直到大半時辰後,聖主眼中的血腥才開始慢慢消褪,神色間也有些疲憊,葛老已入古稀的年紀,雖然身為一代藥毒雙師,養生得極好,看著不過五十幾歲,但一把年紀了,還要氣喘吁吁的跟在一群年輕人後面狂跑,那苦逼的感覺足以能讓他日夜回味三日,哮喘半月。

  回到房間,聖主換下衣袍便開始盤腿在床,因每次胎毒出現遺症後,體內經脈便會出現強弱之差,強時無人能抵,弱時卻必須運用功法緩衝經脈,否則以這樣非人的瘋狂強度,他早就化為一攤皮骨,經脈爆烈而亡。

  葛老才剛從聖主房裡出來,連口水都沒喝,便聽到黑袍人與他稟報了此事,他這才怒氣沖沖的找到羅溪玉。

  “葛老,真的不行嗎?他是我弟弟,爹娘狠心不要他了,可我總不能眼睜睜看他死,葛老就幫我跟聖主說一下,我會好好帶它,儘量不讓他哭……”羅溪玉低聲哀求道,她心裡苦啊,難道她想自找麻煩嗎?

  想想他爹娘,她真的可以不管他,可是畢竟是一條人命,就算路上看只貓啊狗的要死了,也會動一動惻隱之心,何況是個人。

  可是一個沒有人權發言權的女人,和一個受阻咒的六指嬰,根本沒什麼希望,她只是報有幻想的這麼哀求一下,不是說醫者父母心麼?

  她也算是病急亂投醫了,葛主豈是良善之輩,他雖有醫名,卻實為毒醫,要知道光死他手裡便不知有幾百條人命,雖然毒死的不一定是好人,但凶名在外,心腸斷不會軟,何況區區一個嬰兒就想打動他?簡直妄想。

  何況在他心中,一切都要以聖主為先,自然不會讓個毫無關係的小孩打擾到聖主休息。

  “明日我們離開天寶城,就此返回祖隗,聖主需要你一路上好好照顧,其它的事一概不能分神,所以這東西是絕不能留下的,更不能出現在聖主面前,你若不扔掉,那老朽只有將它毒死丟到亂葬崗。”葛老的態度十分堅決,並且說完他就取出了一顆毒丸,要塞入嬰兒嘴中。

  有什麼聖主,就有什麼屬下!

  羅溪玉嚇得急忙抱緊了襁褓。

  沒辦法……

  當她再次丟棄他的時候,她沒敢再看孩子朝她一動一動的嘴巴,狠狠心轉身便走。

  不是她不救它,而實在是身不由已,她能做的只是匆匆在它襁褓里放了一袋碎銀,只希望能有好心人看到銀子的份上,給他口飯吃,就算做乞丐能活著也是好的。

  走出很遠的時候,她忍不住回頭看,它小小的一個在路邊毫不起眼,沒有哭也沒有動,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東西,羅溪玉說不上當時臉上是什麼表情,迷茫還是木然,只覺得那一瞬自己心情都糟透了。

  晚飯時,葛老眼皮抬抬看了她一眼,再次警告她,聖主現在的精神狀態很不好,最好不要多嘴,否則必定適得其反,羅溪玉猶豫再三,鼓起勇氣,端著飯走了進去。

  聖主此時已練完功坐在桌邊,從能吃得下飯開始,無論什麼事,他都會準時坐在桌邊。

  沒有餓過的人是不知道飯菜的香甜,和等待前的急迫。

  他臉色看起來確實如葛老所言,很差,羅溪玉有點不安的想。

  大概是因為早上那巴掌氣還沒消?總之,他只無聲的喝粥吃飯,卻始終沒有看她一眼,羅溪玉心裡有點惴惴。

  直到收拾碗筷時,實在忍不住幾次想壯著膽子開口,但一張嘴,就被他突然抬起的眼神給嚇得縮了回去。

  反覆幾次後,他開始不耐煩的瞪她,這已是發怒的前兆,仿佛只要她一開口,就會有鋪蓋地的怒火襲來。

  羅溪玉只好閉上嘴,無精打彩的退了出來,晚飯也只是胡亂扒了兩口,然後站在窗戶處看著街道。

  路上趕著回家的行人不少,遠遠見到有人打開了街邊包袱看,然後又猶豫的放,有人只拿走了銀子。

  還有人將孩子抱走了,還沒來得急高興,接著又急急忙忙丟了回來,隨著夜色越來越濃,客棧也早早關門,街邊襁褓還在,孤零零的躺在那裡。

  想到,他是不是在哭,餓沒餓,是不是還活著,羅溪玉莫名的心頭髮緊。

  人總是這世上最狠心的生物,自己也是如此。

  羅溪玉想來想去,還是去找二牛,求他抱回家先照顧一晚,二牛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家裡小弟還小,娘又有病,可不能再被連累了。

  無奈之下,她只得求了最後一件事。

  夜深人靜,羅溪玉小心冀冀的將被二牛冒著老大的風險,偷偷塞在腋下衣服里挾回來的嬰孩放到桌子上,小心打開襁褓,見他似乎還活著,不由鬆了口氣。

  大概是感覺到熟悉的氣味兒,他嘴巴還下意識動了動。

  羅溪玉小心摸摸他小手,還是涼的,在地上放了那麼久,不著涼才怪事,若是沒人照顧,就這樣放一夜,恐怕不到明早就凍死了。

  還是個剛生下來十來天的孩子啊,眼晴都沒張開看看這個世界。

  羅溪玉取了手巾給它擦了擦小臉,又餵了中午剩下的半小碗甜麵糊,做完後一時緊張的心跳如鼓,額頭直冒冷汗,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本來雙眼一閉,不聽不管就過去的事,可是就跟犯了病一樣,明知一旦被他們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可還是非要不自量力的做了。

  她可以對別人丟棄的不管不顧,卻做不到自己親手拋棄的事。

  可能這種良心上的譴責,已超過惹怒聖主帶來的後果吧,她想。

  可是沒出息的是,她將孩子帶回來了,現在又六神無主,怎麼辦?

  不說將它藏到離開惠州,就是藏過這一晚都很難,若他不哭還好,一旦哭起來,羅溪玉簡直不敢想像聖主和葛老的臉,葛老估計不必聖主開口,直接兩顆毒丸就將她們一起解決了。

  羅溪玉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睡,只坐在桌邊看著它,見它睡的香甜,忍不住伸手輕輕摸摸它頭上的細絨毛。

  臉上卻帶著一絲苦笑,她輕輕道:“要乖乖聽話,不要哭,哭了大家就都沒有小命了,好好睡一覺,等明天我再想想辦法……”

  可是這世上的規律就是你越怕什麼越來什麼,羅溪玉一晚都緊張兮兮的盯著,結果後半夜只想趴在桌上眯一會兒,結果一下子睡過去了。

  等到一聲嘹亮的哭聲自耳旁響起時,無疑於當頭響起一聲炸雷,她差點一下子跳了起來,差點沒把椅子踢倒,頭髮都扯落幾縷,她一把將它抱起來,一時間嚇的都懵了。

  第二聲哭聲緊接著而來,羅溪玉才終於回過神,哦哦,是餓了,她忙去桌上拿碗,結果手一抖,麵糊糊翻倒在桌上,當即流了一桌子,粘了一袖子。

  羅溪玉很想開口靠一聲。

  第三聲響起,一時間,她嚇的汗毛都炸起來了,忍不住用手捂著他嘴,“我求求你,小祖宗,別哭了,天還沒亮呢,一會兒我用麵糊餵飽你,再送你到街口行不行,你再哭吵起來魔王,你就沒命了,我也沒命了,我的天……”

  結果捂住後,聲音倒是沒有了,沒多久孩子開始滿臉漲紅,呼吸困難,再捂下去恐怕就憋死了,羅溪玉不想救它不成,反殺了它,忍不住鬆了口,哭聲又再次響了起來,比第一聲更慘烈。

  她快嚇死了,手忙腳亂的用被子輕捂著,讓聲音降到最小,但這一時可以,時間長了根本不行。

  羅溪玉腦子亂成了一鍋粥,轉眼看到桌上有糕點,她急忙拿起一塊要塞入孩子嘴裡,但突然想到這樣能噎死人,急忙塞入自己嘴裡胡亂嚼一嚼餵給它。

  可是,羅溪玉本身急得口乾舌燥,哪有水分,乾巴巴的一團渣,它哭的一用力又吐了出來,掉的到處都是。

  天啊,誰來救救我啊,羅溪玉眼晴都急紅了,那瘟神就在不遠的房間,再哭下去用捂都不好用了。

  不行,不能懵,實際她已經懵了,她讓自己極力冷靜下來,怎麼能讓它不哭,哪怕一小會兒,她也能倒出手泡些點心糊糊餵它。

  在看到它一邊哭邊一個勁的往她懷裡鑽,羅溪玉靈機一動想到什麼,可是……

  沒有可是了,根本沒時間考慮了,她想,這一刻只要讓它別哭了聲,讓她幹什麼都行。

  只猶豫了一下,她就急忙拉開衣襟,飛快的解開頸上的帶子,剛一露出來,嬰兒便本能的去尋找,然後一口吞下那飽滿的桃尖,立即止住了聲,屋裡終於安靜了。

  嬰兒大口大口用力在吸,可是根本沒有它想要的東西,於是它握緊拳頭使出全身力氣,湊上前更用力。

  可是此時羅溪玉卻是糟透了,心情低落又沮喪,突然不明白生存的意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這麼做不可,她是不是被“鴨蛋玉蘭”變得不正常了,她抽了下鼻子,坐在那裡委屈的恨不得大哭一場,實際也確實眼眶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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