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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一會兒,鞋底已經被雨水微微浸濕,沈荷香才終於找到了那日她挖到百里香的荊條樹,當初看到的樹枝上留下的血液如今早已經被雨水沖刷乾淨,猶豫了下後便撥開荊條,趟過厚厚的樹葉向裡面走去,反正橫豎鞋已經濕透,倒不介意再濕一些。

  走了沒幾步便看到一處岩洞,這岩洞沈荷香並不陌生,以前獵手冬天打獵時晚上山路難走,便會宿在山洞裡過一晚,但香山一直沒什麼大的獵物,所以打獵的人日漸減少,現在基本沒什麼人過來,所以石洞也就荒廢已久,洞裡恐怕已經長滿了青苔。

  沒人住的地方看著總是有些滲人,那洞口黑洞洞的仿佛有什麼危險,沈荷香不是真的十一歲女娃,雖然也覺得腿肚打顫,倒也沒嚇得拔腿就跑。

  沈荷香沒有進去,只是想了想昨天父親所說走私香料的事,再結合昨夜突然出現的簡舒玄和那大量的銀錢,這些都在預示著他可能與官府抓的那些販香料的人有關係,也許他就是父親所說逃走的兩個人之一?

  沈荷香還清楚記得昨晚他離開時弓著身一瘸一拐的樣子,似乎受了傷,這樣的傷就算著急也不可能連夜翻過香山,以他現在的處境更不可能到農家去借住,因抓到販賣香料的人官府可是懸賞五兩銀子,有幾個窮人能經得起這樣的誘惑。

  就算換成自己也知道躲在山中比下山要安全,昨天夜裡又下起了雨,因下過雨的山路濕滑,行起路來的危險更高,他斷不可能冒雨下山,也沒有這必要。

  所以種種跡象表明若他真是如自己猜想的,現在可能還在山裡,香山也沒什麼可以避雨的地方,有的話也只可能是眼前這個荒廢的山洞,沈荷香今日一天腦中都是昨日看到的鞋印和血跡,所以雨一停便有些鬼使神差的跑來查看一番,如今都已走到洞口了,若是轉身離去豈不是前功盡棄?

  沈荷香站在洞口猶豫了一會,在扔了兩塊石頭進去仍沒什麼動靜後,這才輕輕的掂腳小步的往裡走,岩洞並不大,只是因為快傍晚光線有些暗,待眼睛適應了裡面的陰暗後,她這才看清整個岩洞,如她所想因長時間沒有人住,兩邊的石壁都生了一層綠苔,但地上顯然有人清理過,走過去倒不至於滑倒,她一邊慢慢的走一邊四下看,腳下一個不注意便踩到了什麼,寂靜的洞裡突然發出了一聲“嘩啦”的聲響。

  嚇得沈荷香急忙緊張的往後退了幾步,待看清後,才發現那是一些生鏽的弓箭鐵器之類,可能是以前路過的獵人丟棄的,被人堆在這裡,就在她將目光從這堆廢鐵上移開時,右面不遠處突然有人咳嗽了一聲,聲音聽著似有點痛苦。

  本來已平靜下來的沈荷香一時間心口又怦怦直跳起來,女人天生膽子小,她現在仍存著理智沒有拔腿就跑,就已經算是膽子極大了,停了片刻見那邊再沒了聲音,此時站也不是進也不是,猶豫再三,只好硬著頭皮繞過那斑斑鏽鐵,然後向剛才的聲音方向慢慢移過去。

  走近了才看到,洞裡靠裡面的石壁有塊較平整的石頭,應該就是留做過路人休息的地方,此時那石頭上正躺著一個黑影,就著洞裡陰暗的光線能看出是個人,似乎是極冷的樣子,整個身體都痛苦的蜷在一起,即使有人進來了也一動不動維持著那個姿勢,如果不是剛才聽到了這人在咳嗽,恐怕還會以為上面躺著的是個死人。

  沈荷香小心的看了兩眼,便確定了那人十有八,九是簡舒玄,因那身衣服她記得清楚,當日在京城幫工扛石他便穿著這身,清楚沒有認錯人,沈荷香忐忑的心總算有點落地了,不由地向前走了兩步,想問問他昨晚幹麼鬼祟的跑來丟銀子,給也不要緊,可以光明正大的來,偷偷的塞算什麼事,若沒事還好,一旦要是他被人抓了起來,事情敗露,那自己一家豈不是也要跟著受這無妄之災。

  想到此,她快步的走到石床前,剛叫了聲喂,便發覺不對勁起來,因為靠近後她聞到一股惡臭,這股惡臭味兒她並不陌生,很久以前就聞過,是屬於那種傷口久未痊癒,潰爛流膿的氣味,她想到前世沈父被抬回來時便是如此,全身散發著惡臭,傷口流膿,即使她與母親再如何細心照料,也不過是拖了十來天便去了。

  此時她也顧不得捂著鼻子嫌棄,急忙伸手過去覆在那人額頭上,溫度燙得她手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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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前面文有些地方重改一下,偽更不要點=333=

  ☆、第十一章

  柳氏晚上燒過飯,便見這個時間一向關在屋裡洗澡的閨女,竟然在院子裡用手擼著他爹剛從池塘周邊砍下來的一大叢蒲糙,要說沈父對自己閨女的好,簡直是沒話說,荷香剛說了一句屋裡蟲蚊多,想弄點蒲香點著熏熏蚊蟻,這不,沈成石就帶著閨女去了附近的池塘邊割了一堆回來,在柳氏做飯的工夫,父女倆一個在劈柴,一個在院子剝著蒲黃,忙得不亦樂乎。

  晚上吃的是前兩天沈成石從京城捎回來的幾根牛骨,砍成段熬了一鍋湯,邊上又貼了些白面摻玉米面的餅子,炒了盤野菜炒雞蛋。

  之前因為家裡拮据買不起多少肉,沈父也只好聽閨女的,花幾個銅板買點便宜的骨頭回來嘗嘗鮮味兒,誰知骨頭湯喝了大半個月,一家三口不僅面色焦黃營養不良的樣子去了七七八八,身子骨也都比以前壯實了,就是柳氏臉色也好看很多,又時常喝些女兒給泡的野花茶,如今只覺得大病初癒後,身子又恢復了以前,里里外外忙忙碌碌反而什麼病也沒了。

  於是這骨頭湯一家人三天兩頭便喝一喝,吃完飯沈荷香主動的收拾了桌子,沈父坐在地上用竹條編點竹簍家用,柳氏則手不停的fèng著針線,時不時的和沈父說著話。

  沈荷香看著鍋里剩下的牛骨湯,猶豫了下便取了一隻瓦罐,然後舀了三勺湯進去,隨即便將罐子小心的放入了她平日上山時背的背簍里,待到夜裡一個身影悄悄出了沈家,然後沿著小道向山間走去。

  沈荷香看著腳上的泥濘,忍著踩在濕泥中的那種咕嘰咕嘰的聲音,終於忍不住的想發脾氣時,總算是到了地方,好在路過山洞不遠處山澗控下來的泉水,現在剛下過雨,水流極為充足,於是眼前一亮急忙過去幾下間涮乾淨鞋上的濕泥,擰乾了鞋上的水又套回了腳上。

  這才背著竹簍幾步走進了山洞,雖然月光還算明亮,但洞中光線仍然是暗的,她摸索著走到那石頭處,將竹簍從肩膀上卸下來,微平了平因趕路急促的呼吸,便將濕濕的手往舊衣的蹭了蹭,這才走過去,石床上那人還是之前看到的姿勢。

  沈荷香伸手小心的摸了摸那人的額頭,還是如之前一般的燙,當年父親也是這般,胡大夫說過如果不將溫度降下來,燒上三天人可能就不行了。

  大概是她的手冰冰涼,石床上那人竟是微動了動,但顯然人已經燒得有些神智不清,只是潛意識的往額頭那抹舒服涼意上蹭去,喉嚨里似乎還發出了一聲類似娘的叫聲,最後再無動靜。

  原本一路上還頗有些怨氣,覺得自己此舉有點傻了,在聽到那聲模糊的言語後,想到什麼也不由感同身受的微嘆了口氣,不耐的心底頓時柔軟起來,隨即便收回了放在那人額頭的手,然後將一邊的竹簍打開,從中取了一隻油罐和燈芯出來,然後放到床頭用火石點燃,屋裡這才有了點人氣,雖是豆大的光線但照明倒是可以。

  細想一下,這人還真是命運坎坷,雙親突然過世,生活一下子自雲端跌落谷底,從被人稱作少爺到被人罵為乞丐,這其中的落差與痛苦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的。

  如今又要遭這份罪,躲在這鳥不生蛋的山洞裡,不敢請大夫,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只能一個人聽天由命的在此自生自滅。

  想到她兩世的所做所為,沈荷香還真的有些心虛,關鍵是那時還不懂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的道理,想罷吐舌笑了笑,便從竹簍里拿出一個用布包的小罐,也幸好當時她嫁入了侯府,否則以這人的心胸將來未必會放過她。

  罐子裡裝的是她晚上挖的蘆根煮的汁液,還溫著,父親前世時便是買不起藥鋪那一兩銀子一分的退燒貴藥羚羊角,後來聽從胡大夫的話挖了不少蘆根熬湯,還是有點效果,池塘邊這樣的蘆根很多,一文錢不用花。

  沈荷香洗乾淨蘆根,泡的時候還往裡滴了兩滴泉液,泉液除了能多催發香料的香氣外,還能使效用多上幾成,一般的藥材熬煮後只能出五六分藥效,吸收了泉液便可達到八,九分,希望到時能管些用,她將罐里的藥小心的倒在碗裡,這才端著到了石床邊。

  她雖力薄但灌藥卻是有些經驗,為防止湯藥嗆到氣管,往他頸下塞塊干木頭,然後將其鼻子一捏,舀一勺藥便順著其牙fèng緩緩餵入嘴中,不多時一碗藥便進了七七八八。

  光餵藥只能止一時熱,如果病源不根除,發熱便會反反覆覆,這一點她是極為清楚的,當日父親被人悄悄抬回來,便全身是傷,甚至還有蛇咬中毒的痕跡,最後藥石無醫也是因毒已侵入四肢百骸。

  沈荷香想到此,目光立即移到石床上那人的四肢,上下查找看是否有什麼異樣,果然便見在右腿處有大量血跡,顏色已經呈暗紅色,因褲子本是深色,不細看竟看不出異樣,沈荷香見狀頓了下,如果是胳膊或者腳,這倒是可以用蒲糙敷一下。

  但是腿處,沈荷香覺得有些尷尬,再加上三更半夜這冷嗖嗖的山洞,讓她再度覺得自己是鬼迷心竅了才會放著家裡的床不睡,跑到荒山野嶺來,還好眼前這人還活著,如果是死的那可真得能嚇死人。

  沈荷香站在石床邊,硬著頭皮伸手想要撕開有血跡的布料,結果那布根本不用撕,早就爛成布片了,和著血黏在傷口處,沈荷香滿頭大汗的才將傷口周圍的布潤濕清理開,顧不得擦汗的拿過石床邊的油燈湊近一看,就算有心理準備也忍不住的嚇了一跳。

  傷口出乎她的意料,皮肉外翻深可見骨,看著便像是箭射中了腿,若是取得好也不會是多大的傷口,但顯然取法粗暴,似被人用強力拔,出來的樣子,整個傷面扯得很大,幾乎是絞的血肉模糊,而且很可能拖了幾天沒有醫治,加上天氣炎熱,傷口已經潰爛,此時看來上面還有著斑斑膿點腐肉,沈荷香看著臉色發白,頭皮發麻。

  好在昨日下了雨,天氣涼慡了些,否則傷口被蠅蟲叮兩下,蛆蟲恐怕也能生上不少,那滋味可真會讓人生不如死,沈荷香忍著胃中不斷上涌的吐意,趕緊拿著裝湯藥的空罐朝洞外走去,打算刷乾淨再接點水給他清洗下傷口。

  若這傷口不處理,就算往那人嘴裡灌多少蘆根汁都沒用,也算那人命大,當初胡大夫幫父親清理潰爛的傷口時,她都有在場,那段日子也經常與母親一起照顧父親,換洗上藥,所以多少還是比常人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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