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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采英採蓮匆匆跑來,說是蘊寧被丁淑芳拽著往一個偏僻的後院去了,周氏一點兒猶豫都沒有,便領著兩人去了父兄處。

  之所以這般痛快,除了之前早已答應過蘊寧會請公公給她主持公道外,本心裡也早看丁淑芳不順眼之極,巴不得給她一個教訓才好。

  果然很快就有下人悄悄來報,說是三姑奶奶被公公給打了,不多會兒,又有伯府的老人護送著蘊寧過來——

  除了衣服稍有些凌亂,發上沾了些灰塵,這個不過十二歲的外甥女臉上卻是一點異色也無。

  周氏登時大吃一驚,小小年紀,卻有這等沉穩心性,便是自己並太夫人親自教導出來的長女丁清岫怕是都大大不如!

  再加上親眼目睹了蘊寧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金針之術,周氏這會兒哪裡還敢有半分輕視?

  語氣間分明是把蘊寧當成了和自己身份對等的人來看:

  “你表嫂那邊,怕是還得麻煩寧姐兒幫我們盯著些……”

  即便心裡對這個舅母無感,可蘊寧也明白,方才若非周氏反應迅速,自己一片苦心怕是白費不說,丁氏會做出什麼瘋狂舉動,還真不好說。

  還有特特讓人轉告父親,把自己留在伯府,無疑也有護著自己的意思。

  所謂投桃報李,蘊寧自然不會推拒:

  “夫人放心,我自會常來幫少夫人複診,另外,少夫人這麼大月份了,切記多到外面走走……”

  周氏不免覺得遺憾。一則直到現在,蘊寧都不肯叫自己一聲舅母,明顯並不曾接受自己這個舅母,甚至整個伯府,二則,蘊寧的意思分明並不打算留下來。

  只既存了結好的心思,周氏自是不會提出異議,忙笑呵呵的應了下來:

  “也好,那棲霞山莊景致最好,寧姐兒住在那裡倒也相宜。就是莊子太大,哪裡可安全?要不要舅母給你準備些使喚的人帶過去?雖然這些年……可你總是伯府的外甥女,切記莫要同舅母客氣。”

  “多謝夫人。”知道周氏也是好心,蘊寧臉上神情漸漸緩了下來,“眼下莊上倒是不缺人,若然有需要的話,蘊寧自不會同夫人客氣。”

  又囑咐了些梅氏日常生活中需要注意的事項,蘊寧便也告辭離開。

  待得坐上車,正碰見武安侯府的馬車也要出去,胯下駿馬,威風凜凜護在妻女車旁的可不正是武安侯袁烈?

  蘊寧忙命車夫避讓到旁邊。自己則親自下了馬車,衝著武安侯遙遙施禮。

  袁烈也看到了蘊寧,探頭衝車廂里說了句什麼,便撥轉馬頭,待得行至蘊寧身前,徑直從馬背上跳下來:

  “寧姐兒只管安心住在棲霞山莊,有我在一日,那些人便絕不敢欺負你!”

  也不知為什麼,方才瞧見孤零零一人上了馬車的蘊寧時,袁烈只覺心裡酸澀莫名,耳邊更是不時回想起之前破敗小院裡,女孩子的悲鳴之聲——

  真是個再聰慧不過的小丫頭呢。

  行軍打仗這麼多年,袁烈自來被人贊為智勇雙全。還沒有人能借了袁家的勢卻不付出代價的。

  唯有這個叫程蘊寧的小姑娘,袁烈竟有一種心甘情願讓她仗著自己勢的感覺。

  所以才會在丁氏發瘋時不喝止,任憑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蘊寧眼圈一下紅了,半晌點了點頭:

  “多謝侯爺,寧兒記下了。”

  丁芳華也明顯注意到了這邊,掀開帷幔往外看了一眼,很快便有大丫鬟過來,送了一大包衣物過來:

  “這些都是上回夫人帶往貴府,想要交給小姐的,不想小姐不在,山莊晝夜溫差大,夫人讓奴婢轉告小姐,切記注意保暖才好。”

  隔著窗欞瞧到眼前一幕,袁明珠嘴唇幾乎咬出血來。

  好在袁烈很快迴轉,侯府馬車終是迤迤邐邐,緩緩出了伯府。

  袁烈坐在馬上,卻是有些神思不屬。甚至回到府中,便徑直去了書房——

  按理說,丁淑芳於自己而言,並不比陌生人強多少,且數年沙場征戰,袁烈早已煉就了一副鋼鐵心腸,如何也想不明白,那僅有一面之緣的程蘊寧,如何就能這般牽動自己的心腸?

  別小看這一點不對勁,從前在邊關時,袁烈可不就是靠著這種潛意識,不知多少次死裡逃生轉敗為勝。

  沉思多時,卻始終覺得千頭萬緒,抓不住要領,倒是不自覺在紙上一點點畫出了一雙情緒激動下,無比鮮活的眉眼……

  不意剛停筆,門卻“嘩啦”一聲被人推開,連帶的袁釗鈺從外面推門而入:

  “爹,你在做什麼呢?”

  如何自己敲了恁久的門都無人應聲?若非下人說侯爺一直在書房裡呆著,袁釗鈺還以為房間裡沒人呢。

  口中說著,已是走到書案前,卻在瞧見宣紙上一雙鳳目後,“噗嗤”一聲就樂了:

  “爹在房間裡這麼久,就是畫自己嗎?還不畫完,就畫了雙眼睛……”

  ☆、65

  “你說什麼?”正負手站在窗前的袁烈霍然回身, 衣袖翩飛間,一隻上好的骨瓷杯子應聲而落, 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

  “啊?”沒想到父親這麼大反應,袁釗鈺也嚇了一跳——

  曾經萬軍陣中, 面對鋪天蓋地的匈奴鐵騎, 父親也是眉毛都不曾動上一動,如何這會兒, 不過一張簡單畫像,甚至說還是他自己眼睛的畫像, 就能驚嚇成這樣?

  看向手裡圖畫的神情登時變得凝重:

  “爹你莫急,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難道說這幅畫, 另有玄機不成?”

  卻被袁烈劈手奪過,然後滿屋子開始轉圈,慌得袁釗鈺也忙忙起身, 陀螺似的跟在後面。不意袁烈又突然站住腳,袁釗鈺一個不妨, 鼻子正正撞在袁烈後背上,登時酸澀難當,只他還沒來得及呼痛, 卻聽袁烈急急道:

  “去,給我找面鏡子來。”

  父親的模樣,明顯發生了大事,袁釗鈺應了一聲, 捂著鼻子三步並作兩步竄出房門,又以十萬火急的速度很快迴轉,竟是手裡提著,肩上抗著,足足掛了一身鏡子迴轉。

  這麼叮里噹啷的一溜煙的衝進書房,本是神情凝重的袁烈瞧了登時哭笑不得——

  這哪裡還是皇上身邊威風凜凜、玉樹臨風的御前帶刀侍衛啊,分明是個走街串巷的貨郎還差不多。

  只他這會兒心裡有事,自是沒心思搭理這個一臉“我蠢我有理”的長子,直接撿了個最大最清晰的鏡子,便揮揮手,打發袁大(貨郎)公子離開:

  “記的帶上門,除非皇上傳召,不許任何人進來。”

  直到被趕出了門外,袁釗鈺還一臉懵逼的狀態——

  所以說真的有大事發生了吧?

  是邊疆戰事又起?還是那些藩王世子又鬧出了了不得的么蛾子?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那張只畫了一雙眼睛的紙,十成十傳遞了什麼了不得的信息。且十有八、九,會威脅到侯府……

  房間裡的袁烈並不知道自己的反常給長子帶來多大的壓力,手輕輕的在親筆畫的那雙鳳眸上摩挲片刻,隨即探手把本是反扣在桌子上的鏡子拿起來,袁烈稜角分明的臉立時映現在鏡子裡,一起入境的還有袁烈舉到齊眉位置的那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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