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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海之王神情漠然,沒有讓開的意思。

  相丘厲聲喝道:「難道你們想死嗎!」

  說完這句話,他帶著自己的部屬殺了過去。

  然後,他就死了。

  ……

  ……

  相丘確實是這一代相族的最強者,境界實力以至手段都非常強大。

  那些下屬也是相族精銳的高手。

  但站在院外的是凌海之王,是司源道人,是桉琳大主教,是戶三十二。

  換句話說,他面對的是大半座離宮,那如何有獲勝的可能。

  當然,如果他的對手是這幾位國教巨頭,或者敗的還不會這麼快,就算敗,也不會死的這麼快。

  問題在於,凌海之王等人沒有出手,他們的注意力都在院裡。

  相丘及相族高手們對上的是一群閒雜人等。

  那些人是七名商販,六個衙役,三個算命先生,兩個賣麻糖的老人和一個買脂粉的小姑娘。

  哪怕明知道這些人來自汶水城,應該是唐家的高手,但這種搭配還是容易被視為閒雜人等。

  十餘道狂暴的妖族力量沖天而起!

  清脆的聲音在街上響起,不是門上鐵環被勁風拂的到處亂動,而是銅錢從七名商販的手裡落到地上。

  銅錢在地面上骨碌碌滾著,暗合天地至理,極其自然地形成了一陣法。

  兩名算命先生站在陣眼裡,看著呼嘯破空而來的妖族高手們,翻了一個白眼。

  他們不是輕蔑,而是在高速的推演計算。

  六名衙役面無表情上前,雙手一抖便迎了上去。

  六根水火棍分開生死,從雲里探出頭,便要將面前的一切砸進幽冥。

  更可怖的是那六根水火棍上縛著的鐵鏈,仿佛能夠把一切生命的靈魂都捆住。

  狂暴的氣息對沖,在院前的街道上形成無數詭異的畫面與恐怖的空間湍流。

  這時,那兩名賣麻糖的老人向前走了一步,把前襟掀起夾在腰間,然後平實無常地向前出了一拳。

  兩個拳頭帶著無限光明,拂散紅河吹來的風,就像兩輪烈日一般,燃燒了一切。

  然後,一片像桃花、像梨花,或紅或白的脂粉,籠罩了場間。

  最後,一道淒涼的琴音響起,如風雪在泣,如送人遠離。

  ……

  ……

  大院前到處都是血。

  十餘名相族強者倒在自己的血里。

  相丘的傷勢最重,衣衫破爛,堅逾鋼鐵的妖軀上出現了數十道極細的裂口。鮮血從那些細卻筆直的裂口裡不停湧出,與空間接觸,迅即變成極詭異的艷麗的顏色,明顯是中了劇毒。

  看著這些衙役與商販,他的眼裡滿是痛苦與震驚的情緒。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在如此短的時間裡,看到如此多可怕至極的功法與手段。

  如果他不是因為失血過多而眼花,難道那……真的是焚日訣!

  這些唐家高手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和下屬們竟是來不及狂化,便一敗塗地!

  相丘的視線最終落在人群外那名盲琴師的身上以及懷裡那張舊琴上。

  舊琴的琴弦看著是那樣的鋒利,哪怕切割了再多的身體,也沒有沾惹一絲血。

  看著那張舊琴,相丘忽然覺得有些寒冷。

  那聲琴音響起。

  他才知道,就算沒有那些商販衙役,只憑這名盲琴師一人,便足以殺死己方所有人。

  即便自己與下屬們提前狂化,也最終逃不過全部被殺的下場。

  就算是父親在場,也不見得是這名盲琴師的對手!

  相丘的眼裡出現強烈的悔意。

  他剛才沒有看到這名盲琴師,所以沒有注意到盲琴師的雙肩一直微微耷拉著。

  這種姿式看著有些疲憊,也可能是為了方便抱琴。

  喜歡耷拉著肩的人類往往都是些真正了不起的人物。

  比如王破,比如別樣紅,比如這名盲琴師。

  他聲音微顫問道:「真的好強……你到底是誰?」

  盲琴師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也許有人會願意回答將死之人的問題以此表示自己的寬仁或者風度。

  但盲琴師不會。

  很多年前山門內亂,他被宗主偷襲重傷,好不容易才揀回一條命。

  從那時候起,他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寬仁。

  很多年前,他因為閉關養傷避開了蘇離,然後在汶水城像條老狗般苟延殘喘般活了這麼多年。

  那之後,他就再沒有資格說什麼風度。

  包括這次應唐老太爺之請前來白帝城,負責保護陳長生的安全,在他看來也不過是做工罷了。

  他只是做著自己的一份工,收些錢糧,以此養老。

  所以他不會回答相丘的問題。

  他甚至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但今天似乎有了些不一樣。

  他看著那座大院,視線穿過院門,落在極深處那棵樹下。

  那棵樹下有一道身影。

  他的識海早已平靜無波,近乎冰凍,這時候卻漸漸融化。

  他的意識早已是條乾涸的小溪,這時候卻漸有水流入,開始拍打岸邊的岩石。

  因為他那顆早如槁木的心,忽然生出一點小火苗,然後火勢漸漸變大。

  就在看到那道身影的那一刻,他活了過來,甚至心神開始激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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