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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的血口也越來越多,密密麻麻,東一道西一道,看著悽慘無比。

  那些血口很有講究,深度與位置足以讓他感受到極度的痛苦,卻又不至於即刻斷絕他的生機。

  出劍的時候,莫雨美麗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漠然至極,加上那身滿是血污的宮裝,看上去就像死神的侍女。

  不時有劍光照亮昏暗的雪街。

  周通在雪地里艱難地前行,早已無法站穩,經常手足並用才能向前移動一段距離,看上去隨時可能倒下,再也無法站起。他再也無法壓抑痛苦與恐懼、保持老狼般的沉默,每當劍光亮起時,都能聽到一聲慘嚎。

  這是一次對身心最徹底的羞辱與折磨,這是一場似乎永遠都不會停止的酷刑。

  這,本來就是一場凌遲。

  如果換作別的人,哪怕意志再如何堅強,到此時只怕都會崩潰了,即便不會跪著向敵人哀求憐憫,也應該會想盡一切辦法自殺。但周通沒有,因為他這輩子折磨與羞辱過太多人,對無辜者施過太多酷刑,他見過人世間最黑暗與最痛苦的畫面,他見識過真正的地獄,他的心就像在毒水裡浸泡了七萬年的石頭,上面生出來的每塊青苔都是罪惡的化身。縱使莫雨殘酷的手段讓他的身體與靈魂都在顫慄,依然無法讓他投降,無論是向她還是向命運,在死亡到來之前他絕對不會自行去迎接死亡,相反,他依然像乞丐一樣無比渴望著最後的勝利。

  ——只要能夠爬過這段流著血的長街,自己就能贏。

  他慘叫著,然後在心裡對自己說。

  暮色越來越越濃,變成夜色,平安道上的白雪反射著星光,也不足以照亮這個世界。

  不知何時,忽然有昏黃的光落下,落在周通的身上,透過恐怖的傷口,可以清楚地看到骨頭。

  遠處的燈光是沒有溫度的,周通卻覺得身體忽然變得溫暖起來,在小院裡時,他的視力便已經受到了極嚴重的損害,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些大概,但他非常確定,那盞燈光是在自己的右手邊,也就是平安道的北邊。

  那是程太師歸老之前留在京都的府邸,最近被一位權勢熏天的王爺奪了過去,變成了一座王府。

  他用了一刻鐘的時間,承受著近乎凌遲的痛苦,爬了二十餘丈距離,終於離開了薛府的範圍,來到了這裡。

  能忍耐,是因為有希望,從一開始,他的希望就在這裡。

  他的視線依然模糊,眼睛卻亮了起來,仿佛被那盞燈火點燃了某種火焰。

  他還殘留著些許真元,隱匿在經脈的最深處,無論莫雨的劍再如何鋒利,手段再如何冷酷,他都沒有用,因為那不足以讓他擺脫絕境。

  這時候,那些如露水般的真元紛紛燃燒起來,帶動著他的身體從雪地上掠起,向著那盞燈光疾掠而去!

  他掠到那座王府前,再沒有任何氣力,重重地摔倒在了石階下。

  「我是周通!中山王救我!」

  他用最後的氣力喊出了這句話。

  他從來沒有絕望過,無數年來,他把無數人的心思玩弄於手掌之間,他很清楚,無論莫雨還是折袖,都不會讓自己立刻死去,尤其是當他們完全掌握局面的時候,因為那樣無法渲泄每個人內心最深處都會有的暴虐情緒與復仇意願。

  這就是他的機會,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他帶著憤怒與嘲諷想著,就算你們這些王爺想要假裝聽不到我的慘叫聲,難道能說聽不到我的呼救聲?他現在說一個字都難,卻沒有直接喊救我,而是喊道王爺救我,甚至還不忘喊出那位王爺的名諱,就是為了讓對方必須出面。

  我是大周朝之臣周通!

  我正遇難!

  請中山王救我!

  ……

  ……

  天空里的雪雲不知何時合攏了,遮住了星光,微雪再作。

  中山王府的門開了,平安道兩側很多門都開了,很多盞燈出現在了夜色之中,很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夜色里的長街,變成了一條銀河。

  周通在河水裡,再也無法壓抑情緒,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神經質般笑出聲來。

  數十道破風之聲先後響起,王府高手們來到了街上。

  莫雨從微雪裡走了出來,與周通隔著數丈的距離。

  周通看著她,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一抹狠厲的神情。

  現在你還怎麼殺我?現在該別人來殺你了。

  他的眼神把意思表達的非常清楚。

  莫雨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夜風輕拂著宮裙,微雪落在她的鬢間。

  她看著燈火通明的平安道,看著那十幾座王府,說道:「娘娘對你們千般不好,但至少有一樣好處。」

  這句話是對至今沒有現身的王爺們說的。

  「先帝的兒子們,都還活著。」

  燈光照著她的容顏,愈發明妍動人。

  她的神情卻還是那般冷漠,眉眼之間儘是強硬,與故去的那位隱隱有些相似。

  「一個不剩,你們都還活著。」

  「是娘娘,讓你們活到了今夜。」

  「今夜,我要你們把這樣好處還來。」

  「我要他死。」

  微雪輕落,並無聲息,就如長街此時的靜寂。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燈光里有人擺了擺手。

  周通視線模糊,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樣,只能看到那人穿著件明黃色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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