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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什麼是成熟呢?
陳長生明白,在很多人看來,在白帝夫婦看來,自己確實做了很多不成熟的事情。
既然教宗師叔親自替他說話,他只要認輸、投降、伏低,老師便沒有不重新接納他的道理。
即便不能,他也應該表現的更成熟一些。
比如最近這些天,他不應該在國教學院裡,而應該在離宮,抓緊時間了解國教的一切。
比如前些天,他不應該去城門外,在官道旁替薛醒川收屍,去薛府拜祭。
比如更早些的那一天,他在國教學院裡沒有接旨,而是用千把劍把林老公公砍的渾身是血。
比如那一天,他背著天海聖后的屍身從天書陵上走下來,與老師擦身而過,仿佛陌路。
就像這些天,他一直在期待白帝城的使團到來。
他以為總會有人支持自己,就算沒有人,還有妖族。
現在看來,這種期待,真的很可笑。
他望向窗外,湖畔的大榕樹都已經無法保有完全的青意,變得蕭寒了很多,湖面上覆著薄冰,衰草上凝著淺淺的霜。
是的,這些都是不成熟的,天真的,幼稚的,熱血的,衝動的,中二的,可憐的,可笑的。
可總比這些寂清的、蕭瑟的、沒有熱乎勁兒的世界要來得溫暖吧?
……
……
大公主去了皇宮,又去了離宮,與商及寅相見。
三位聖人說了什麼,沒有人知道,妖族與朝廷、國教之間搭成了什麼協議也沒有人知道。
人們只知道,她沒有去國教學院,也沒有請國教學院裡的人去她居住的別宮。
她沒有見陳長生,這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也讓京都里的局勢再次變得清楚起來。
南方使團也陸續抵達,長生宗、秋山家等諸世家,聖女峰也派了人前來,就連槐院也派了代表。
京都里的風向哪個方向在吹,誰都看得清楚,於是大公主的態度相同,南方使團沒有一個人去國教學院。
因為敏感,也是因為他們要向朝廷表明態度,而且作為南人,他們對天海聖后沒有任何好感,自然也不會因此支持陳長生。
聖女峰也只是給國教學院裡的南溪齋弟子們送去了一些書信與用具。
某天傍晚,國教學院的門被敲響了,有客來訪。
來訪的客人是離山劍宗弟子關飛白。
國教學院中人與離山劍宗弟子相識已經三年,其間的故事很是複雜,可以說亦敵亦友,終究還是相熟了起來。
因為雙方是真正的同道中人。
這卻是離山劍宗弟子第一次走進國教學院。
關飛白跟在蘇墨虞的身後,看著國教學院裡的景物,顯得很感興趣,直到遇見幾名以前便識得的南溪齋師妹,才收回了視線。
在藏書樓里,陳長生與他見面。
他是未來的教宗,關飛白雖然是神國七律之一,離山的天才弟子,身份地位也與他有很遠的差距,不過雙方的交談沒有變成所謂親切地交談、友好的會面,當然也沒有像當年那般,充滿著凌厲的劍意與敵意,只是簡單的說話。
這場對話真的很簡單。
「離山就來了你一個人?」
「不過是走過場,來那麼多人做什麼。」
「為何會是你?」
「誰來都一樣。」
「那你們不如派七間來。」
「要臉嗎你?」
蘇墨虞很及時地插話:「注意一下你的言辭。」
關飛白有些惱火地瞪了陳長生一眼,問道:「唐棠呢?」
「你找他做什麼?」
「當然是打架。」
「試劍好聽些。」
「都依你。」
「他不在。」
「去哪兒了?」
「回家了。」
「……那折袖呢?」
「……還是打架?」
「……試劍。」
「他不在。」
「去哪兒了?」
「不知道。」
聽到陳長生的回答,關飛白沉默了下來。
他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唐三十六和折袖都不在國教學院。
他想像得出,這段時間陳長生在國教學院裡有多辛苦。
「那我走了。」
「不送。」
既然想找的人都不在,想打的架也打不成,自然便應該離開,只是在離開之前,關飛白有個要求。
他對陳長生說道:「你送送我。」
陳長生搖頭,說道:「不送。」
關飛白堅持說道:「你就送我到院門。」
陳長生說道:「不要。」
他送關飛白到院門前,會被很多人看見。
關飛白就是想要人們看見。
陳長生不想把離山拖進這攤渾水裡,所以堅持。
關飛白想了想,說道:「那我走了。」
陳長生說道:「謝謝你。」
關飛白向院門走去,沒有回頭,擺手說道:「不客氣。」
……
……
唐棠回了汶水,折袖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
朝廷方面自然不會忘記這位狼族年輕強者,清吏司的密諜一直沒有停止對他的搜捕,卻始終一無所獲,就像王破一樣。
北兵馬司胡同里的那座庭院,已然修復如初,平整的地面覆著新鮮的泥土,只等明年春日植上一層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