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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快要走到天書陵下的正道上時,折袖忽然停下腳步,看著他說道:「有些怪。」
陳長生怔了怔,問道:「哪裡怪了?」
折袖說道:「我習慣了一個人。」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那你先。」
折袖說道:「我還要你幫我治病,當然應該是你先,除了刷牙,雪原上還有一個規矩,那就是不能得罪大夫。」
陳長生笑了起來,說道:「這種事情不需要客氣。」
折袖沒有應話,而是直接伸出了一個拳頭。
陳長生微驚,說道:「難道這也需要打一架?」
折袖說道:「划拳會不會?」
陳長生說道:「我只會剪刀石頭布。」
折袖沉默片刻後說道:「我也只會這一個。」
……
……
用一塊破布裹住如石般的拳頭後,陳長生獲得了勝利,先行離開,順著天書陵下的正道向北而去,聽著山林里不時傳來的晨鳥掠翅的聲音,沒有用多長時間便來到了天書陵正門,走上了那條唯一可以觀碑的道路。
石碑皆在山間,這條觀碑的路自然是山路,但並不如何陡峭,鋪著很多石階,走起來很是輕鬆。
此時清晨才正式到來,朝陽在東方的地平線上探出了一個頭,照亮了遠處京都的建築,大明宮裡的甘露台和凌煙閣非常顯眼。
微涼的晨風輕拂臉頰,晨光照亮前路,行走在清幽的山林里,聽著晨鳥清亮的鳴叫,看著被樹枝畫花了臉的朝陽,陳長生的心情很是平靜喜樂,比起別的人,他要晚了一天時間,但他覺得無所謂。
是的,這確實是在浪費生命。
就像他和折袖對話時曾經提過的那樣,棋琴書畫,欣賞風景,也都是浪費生命。
但這種浪費生命的方法多麼美好。
有生命可以用來浪費多麼美好。
……
……
清幽無人的山林里,陳長生一個人踏階而上,不多時便看到了一座石碑。他走到碑前一看,只見碑面上滿是刀刻斧鑿的痕跡,沒有任何文字,也沒有任何成形的線條,明顯是被人毀掉的,想起聖后娘娘當年的那道旨意,他知道這並不是自己要看的石碑,搖了搖頭繼續前行。
前行不遠,他又看到了一座石碑。
此處是一道山崖,崖前結著一座廬,石碑便在廬中。
廬檐向四面展開,縱使山間風雨再大,也很難淋濕這座碑。
陳長生走到廬前,望向那座石碑,心神微漾。
這座石碑的形狀,其實並不如何規整,厚薄甚至都不均勻,與世間常見的石碑比起來,更像是一個未完成品。
石碑的表面很光滑,不知道被多少雙手摸過。
這就是天書碑。
天書陵的第一座石碑。
陳長生強行控制住自己不去看碑面,望向碑廬的四周。
廬外密林如障,石階至此而盡,只有一片石坪。
青林遮掩間,隱隱可以看到遠處的檐角,或者是別的碑廬,然而,卻沒有路通向別處。
看著這幕畫面,陳長生若有所思。
晨光灑落石坪,清風穿行林間,兩隻翠鳥鳴叫著向天空飛去。
陳長生醒過神來,轉身望向廬里那座石碑,下意識里背起雙手,開始靜觀。
當他的目光落到碑面上,心跳難以抑止地變快起來。
……
……
第210章 照晴碑
碑廬四周很安靜,只有陳長生一個人。昨天的情形卻完全不同。當時數十名考生圍在這座碑廬前。場間很是安靜,但人數太多,難免還是會顯得有些擁擠,衣衫磨擦與走動的聲音始終沒有斷絕過,甚至到了夜裡,人們也沒有離開,而是點起了廬前的燈籠。但畢竟天書陵在這個大陸上已經存在無數年頭,很多宗派學院,都有人進天書陵看過石碑,早已總結出很多經驗,在大朝試之前便做過交待,考生們在最初的激動之後,醒過神來,想明白觀碑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必須要好生保重身體,於是按照師門的吩咐,去陵下尋找休息的居所,此時應該都還在熟睡之中。
陳長生不知道這些過程,認真地看著石碑。
石碑的碑面是黑色的,上面有無數道或粗或細、或深或淺的線條,那些線條不知道是用什麼銳物雕鑿而成,轉折之間頗為隨意,布滿了整個碑面,其間有無數次交匯,顯得繁複莫名,如果以帶感情的眼光去看,或者說把那些歷史的意義附加其上,或者可以從在這些線條里看出古拙的意味,但如果冷靜下來,把那些情緒以及對天書的敬畏盡數去除,這些線條其實沒有任何規律,更沒有什麼意味,就像是小孩子胡亂寫的東西。很多學者甚至覺得這些線條真有可能是自然形成的,這本來就是多年前曾經流行過的一種解碑流派。
陳長生今天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天書碑,自然沒有能力作出任何判斷,之所以當目光落在碑面上,心跳便開始加快,不是因為一眼便看懂了什麼,也不是因為發現自己看過些線條而震撼,只是傳說出現在眼前自然帶來的情緒波動。
是的,他看過這座天書碑上的這些痕跡,或者說碑文。
沒有什麼機緣巧合,也不是什麼奇蹟,很多人都看過天書碑上的這些難以理解的碑文——天書陵外那條正道兩旁的所有小攤上都有碑文拓本販賣,外郡來天書陵參觀的遊客幾乎人手一份,要知道,這些拓本向來是天書陵賣的最好的紀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