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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邰之源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花了一夜時間,都還沒能想明白這件事情。」

  「生物對比是你看著的,我信任你,憲章電腦雖然……只是台冰冷的機械,但我想它也不會犯錯。那麼無論怎麼想,帝國人的身份已經無法擺脫,那麼除了接受還能有什麼辦法?」

  「有道理。」

  邰之源沉默片刻,取過金屬盒打開,低頭認真說道:「我會銘記你我之間的友情,將來我會告訴自己的後代,我最好的朋友是個帝國人。」

  「我記得你應該是這個秋天結婚。」許樂問道。

  邰之源微笑回答道:「推遲了。」

  許樂沉默。

  邰之源將金屬盒推到許樂的面前,說道:「清粥配蔥油餅,吃完後你安心上路,好好去死。」

  許樂非常清醒冷靜,整個聯邦沒有任何人會幫助自己,哪怕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這和背叛無關,和怯懦更加無關,只和聯邦與帝國間綿延百年不死不休的種族仇恨有關。

  最後的朋友送自己最後一程,去和地底下那位好朋友先行一聚,這並不是什麼太痛苦的事,所以許樂接過清粥和蔥油餅後,只是簡單地說了聲好。

  如鯨魚吸水般將盒中的清粥喝光,吃了三塊蔥油餅,微飽的許樂忽然望著邰之源說道:「最後這幾天,我不想在囚房裡吃飯,你能不能幫忙安排一下,讓他們放我去大食堂吃飯?」

  邰之源隱約從他的這句話里捕捉到什麼信息,霍然抬起頭來盯著他的雙眼。許樂沒有迴避,平靜而執著地回看著他,眼中只有求生的強烈渴望及對朋友最徹底的坦誠。

  沉默了非常長的一段時間,邰之源面無表情輕聲說道:「我試試。」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地塵埃

  前皇朝曾經有一個詞語,用來形容滿腹剛烈,願為友人跨越陣營限制甚至是整個世界敵視目光之人,那就是:敢於憑弔叛徒的刀客。

  這是一句看上去非常普通尋常的形容,如果你認真品味,一定能從中琢磨出極濃郁的充滿雄性激素的沉默強悍意味。

  敢做叛徒的人不少,但敢在大局已定之時,去憑弔叛徒的人卻極少,這往往意味著需要站在道德的對立面,而道德這種社會化生物的集體意志要求,從古至今都顯得那樣的強大而不可戰勝,因為戰勝它等於要戰勝自己的內心。

  許樂不是叛徒,現在的身份卻比叛徒更不為聯邦所容,他還沒有死,但馬上就要死去,邰之源來監獄見他最後一面,也可以視做憑弔。

  ——前皇朝的太子爺,提著一罐清粥,來做憑弔自己的刀客。

  人的一生中能夠擁有這樣一位朋友,許樂覺得這幕生命戲劇已經值回票價。所謂萬人叢中一握手,使我袖口十年香,舉世冷眼一缽粥,我胸腹間又將生出多麼滾燙的暖意?

  邰之源離開之前那句試試,或許只是安慰自己,在冰冷死亡到來之前還能存有一絲溫暖的希望,不過許樂已經不太在意。

  不管是不是安慰,很明顯那位太子爺正在試圖讓許樂的最後幾日過的舒服一些。

  清晨剛剛開始,軍事監獄方面效率極高地把被他砸成垃圾堆般的囚房整理乾淨,安置好新的床鋪小桌,甚至還掛上了一幅軟材光幕。

  許樂沒有看電視,他能猜想到最近聯邦的新聞熱點是什麼,看緋聞新聞驚天事件大揭秘是用來打發時間非常好的方式,但如果自己是新聞中那個被關注的焦點,還是邪惡陣營那種,那麼這種方式就會變得不那麼舒服。

  他揉了揉微微發脹的眉心,躺到床上將雪白的被拉過頭頂。

  從浩劫前到浩劫後,從聯邦到帝國,從頑童到蒼孫直至將死老人,溫暖而黑暗的被窩,一直都是人類最信任也是最後的安全領地,受傷後或失戀後的人們,鑽進自己的被窩,將外界的光線隔絕開來,這片最後的領地便能輕鬆地自成一統。

  人們可以在被子裡痛快地問候皇帝陛下懷夫差的母親,而不用擔心情報署官員敏銳的耳朵,可以做很多法律不允許做的事情,而不用擔心憲章的光輝敢突破隱私條例照進來。

  黑暗被中,許樂的手指悄悄地伸到靠牆的那邊。

  昨夜那一通發泄鬱悶心情的瘋狂亂砸,讓看似堅硬的監獄隔牆外體多了很多崩裂,他記得很清楚,在某道水泥裂口裡,有一處制式分線盒。

  手指觸摸到微硬的感覺,他閉上眼睛,指尖用力一摁,堅硬的分線盒材料,在指尖噴吐的奇妙力量前緩緩無聲裂開,露出裡面複雜的線槽。

  作為一名最優秀的機修師,許樂甚至不需要看,只需指尖停留片刻,就能準確地分辨出,裡面是數據線還是能源線,包線材料用的是什麼材質,絕對不會弄錯。

  指頭微微一動,並不鋒利的指尖輕而易舉地將那根數據線破開外皮,線上的硬質膠皮像被剖腹的胖子那樣,緩慢無聲裂開,將鉻合金芯線裸露在外,膠皮向兩旁翹起分離,真的很像堅硬而極薄的魚皮。

  在黑暗的世界裡,他閉著眼睛,極精確地控制著腰後生出的灼熱力量,緩慢地通過肩頭上臂,直至穿透指腹,進入數據裸線之中。

  用人體神經里的生物電流或者是那種類似脈衝波的真氣,與機器進行交流,甚至進入對方的處理結構,控制機器的運作,聽上去是如此的荒謬而缺少可能性,更沒有什麼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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