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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轟!轟!轟!

  囚室內響起無數狂暴的聲音,碎礫激射的到處都是,許樂這輩子第一次如此放肆地發泄著自己的情緒,近乎瘋狂地砸爛面前能夠看到的所有東西,到最後甚至連堅硬的合金門上都出現了一道極恐怖的陷坑!

  就在此時,他的餘光落在窗口,隔著厚到視線有些變形的強化玻璃,看見深秋的夜空上那片閃爍的繁星。

  不知道是什麼觸動了內心的那根永遠堅強,今天第一次脆弱的神經,望著頭頂燦爛的星空,他就這樣安靜了下來,緩緩走到窗前。

  地上有包壓癟了的香菸和打火機,大概是李瘋子走之前留下的,許樂揀起來點燃一根塞進嘴裡,眯著眼睛望著窗外的夜空,輕輕說了聲:「操你媽。」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二十四章 囚房裡的太子爺

  三十七憲歷以來,每個聯邦人的心中,都有一個醜陋的帝國人,在他們眼裡,這些左天星的殘忍世敵,是沒有開化的嗜殺野人,是在封閉落伍社會制度里掙扎的低等種族。

  就像熊臨泉在墨花星球上憤怒嘶吼所表露的真實情緒,在他看來狗日的帝國人根本不可能擁有值得稱讚的品德。從十二歲時便開始在西林和帝國軍人作戰的李封,更是本能里認為帝國人沒好人。

  許樂眯著眼睛看著窗外的星空,想到自身離奇的身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來,這幾年間他為聯邦戰鬥和帝國廝殺,原來殺的竟然全部是自己的同族,原來自己居然是聯邦人心目中的低等種族。

  身披光輝,謹守自己的是非,他一直沉默而執拗地走在自以為正確的道路上,然而天上的白雲還沒有來得及變成蒼狗,地上的桑田還沒有被大海吞沒,聯邦英雄便驟然成了階下囚,成為帝國人深埋在聯邦裡帶毒的種子,這種強烈的反差,沒有誰能輕鬆接受,擁有宇宙最粗神經的許樂,也僅僅能讓自己不再瘋癲,借窗外夜空強行平靜。

  那日在電話里,帕布爾總統責問他難道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他,在這一刻,他真的產生了這種感受,一個帝國的棄兒孤單站在聯邦的囚房裡,似乎整個宇宙都在緩慢地離他而去。

  濃厚深沉像黑漆般的孤獨感籠罩他的全身,他就這樣安靜地站在窗邊,站了整整一夜,直到雙月散去星辰落下,天邊地平線現出柳木白。

  席勒曾經有一句名言:即將來臨的一天,比過去的一年更加悠長。這句話原本的意思是指未曾經歷的將來,比過去的所有加起來都更美好和有價值。

  但對於此時此刻的許樂來說,這句話的意思是,哪怕他只剩下一天生命,也只能在憤怒痛苦煎熬掙扎和惘然中度過,而且將無比漫長。

  新生的紅日掙扎著躍出地平線,從側方照耀在監獄的窗戶上,許樂被驟然強烈的光線驚醒,下意識里眯了眯眼睛,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從東林逃亡後的這幾年裡,自己真正愉悅而平靜的日子,竟是在左天星域那處貧民區的簡陋小院中。

  帝國人真的天生不是好人?其實他從來都沒有這樣想過,蘇珊大媽和保羅是好人,5460冰川下那名帝國軍官也是好人,那麼,即便是帝國人又如何?關鍵是你是什麼樣的人。

  飄忽掠過的思緒像一道亮光,瞬間在腦海里閃亮,然後消失,讓許樂有些渾渾噩噩的頭腦冷靜了很多。

  沉默了很長時間,他揀起地面上一片鋒利的金屬碎片,朝向玻璃,揪起有些長的頭髮,緩慢而認真地割下,絡絡黑髮隨著碎片的割弄緩緩飄落在他的腳邊。

  玻璃窗上那張有些變形的臉還是那麼的熟悉,只是被割短近乎平頭的髮型,顯得長短不一格外凌亂,如同正在燃燒的野草。

  囚房門無聲滑開,面容蒼白瘦削的邰之源走了進來,腳下踢到被許樂砸碎的床腿,他有些困難地移動著腳步,走到許樂身後,看了看四周狼籍不堪的景象,沉默片刻後直接坐到了地面,把手中的金屬盒小心放下。

  許樂轉過頭看著邰之源,平靜打了個招呼。

  「來了?」

  「嗯,來了。」

  邰之源仰著頭望著他那頭凌亂的短髮,皺了皺眉頭,很簡單地回答了一句。

  其實兩個人都清楚,在已經確定許樂是帝國種子的情況下,邰之源還來監獄探視,需要莫愁後山耗費多少資源,他昨夜不知經歷了怎樣的心理掙扎。

  「坐吧。」

  邰之源坐在地面招呼道,然後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既然那位帝國德林親王殿下是你的叔伯,那麼你極有可能是帝國真正的太子爺,可能真的是血統在起作用,難怪你從認識我開始,從來就不怎麼尊重我這個假太子爺。」

  「不要扯淡了。」許樂踢開地面的垃圾,直接坐了下來,說道:「我從來不信這些令人厭憎的血統論,我哪怕是個掏糞的,也沒有理由按照你們想要的尊重方式尊重你。」

  他緊接著跟了一句:「除了床上功夫比我好,你有哪裡比得上我的?」

  今天邰之源沒有和他爭論鬥嘴,表情複雜地望著他,說道:「你真是令人吃驚,我本以為今天會看見一個滿眼血絲的武瘋子,結果出現在面前的……居然還是原來那個你。」

  「不知道是該讚嘆你本性純良神經粗的像個桶,還是該嘲笑你就是個無知無覺無懼無畏的臭石頭,只過了一晚上,你就接受了自己是帝國人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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