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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屏風側一直沉默不語的懷草詩忽然抬起頭來,望著自己的父親,似乎想說些什麼,但雙唇終究還是緊緊抿住,一言不發。

  「我不知道當年發生過什麼事情。」許樂沒有向對方解釋自己和封余之間真正的關係,他望著皇帝眯眼道:「至於你的想法,和我關係也並不大,我現在只是你們的一個俘虜。」

  懷夫差背負雙手,沉默站立很長時間,就像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然後他緩緩低下身體,拾起腳邊那把陳舊的棘條。

  棘條握的很緊,上面隱隱有泛黑的舊日血漬。

  棘條重重地落下,沒有揮舞成花,只是狠狠地直接劈開空氣,然後撕裂許樂身體上的繃帶和束縛帶,撕裂他的血肉,帶著無盡的怨怒,發泄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君王的仇恨。

  啪!啪!啪!

  棘條裡面隱藏著無數小金屬鉤,每一次揮下,就像老虎的舌頭恐怖的親吻,刮下一層極薄的血肉,令人痛楚異常。

  懷夫差沉默地用力地揮舞著棘條,像個冷靜的瘋子,鞭打著全身癱瘓的年輕人,宮殿裡呼呼破風聲和碎布捲起聲夾在一處。

  許樂的臉色異常蒼白,眼眸異常明亮,全身癱瘓的他本應感受不到痛楚,但這種被凌辱的折磨似乎讓他痛在心裡。

  呼嘯風過,他的下頜出現一道悽慘的血口。

  他沒有眯眼,明亮的眼眸瞪的圓怒無比,盯著面前那個瘋狂的君王,噴著血沫吼叫道:「我操你媽!」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十四章 操,是一種人生態度

  被羞辱的,被折磨的,被傷害的人們,在絕望之時偶爾會迸出一聲吶喊;疼痛會令人啜泣,令人輾轉反側,令人咬被角流冷汗,頂椅角面臘黃,有時候也會讓人忍不住罵出平時絕對不會罵的髒話。

  棘條無情而羞辱的抽打,下頜處的血痕與紛飛艷紅的繃帶,刺激著許樂的心,於是他憤怒地吶喊出一句髒話,關於帝國皇帝母親的髒話。

  我操你媽。

  浩翰宇宙中,誰敢對帝國皇帝說出這樣的話?不怕死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那個人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必死,恰好許樂滿足這兩個條件,所以他放肆地說了出來,愉悅自己冰涼憤怒的心情,平衡自己臨生死之際的恐慌。

  全身癱瘓的虛弱者,似用盡全部體力精力暴出的這四個字,就像一記驚雷,瞬間傳遍整座宮殿,遠處的帝國侍者震驚地抬起頭來,近處屏風上的金黃向日葵轉過身去,假裝沒有聽見。

  懷草詩瞪圓了雙眼,不可置信地望著紛飛棘條下臉色蒼白的他,盯著空中噴出的那些血沫。

  這句話想必清楚地傳入了帝國皇帝的耳中,但他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漠然雍容之中那抹隱現的瘋狂繼續,手中緊緊握著的棘條繼續一記一記地落下,落在許樂的身上,發泄著他多年來的鬱結。

  皇帝瞪著雙眼,盯著被緊緊縛死的許樂,眸子裡的目光卻像是透過他的臉,穿向無數年前的那張臉,那兩張臉。

  手中的棘條以一種平緩、平緩卻令人心悸的節奏緩慢而衡定地揮下,破開血肉,濺起血花,帶來痛楚。

  那人已經死了,那些過往的怨恚再也找不到報復的目標,正似那空中的彩霞,水中的明月,鏡中的向日葵,渾然沒有真實的回饋,怎能甘心?

  於是便將無人知曉的那些怨恚盡數放於棘條之上,落在面前這個聯邦青年的身上,化在噴濺的血花中。

  因為你是他的後人。

  棘條直接落下,像是要鞭打內心的某種怯懦,皇帝懷夫差神情漠然,眼眸里的瘋狂之意漸斂,愈發冷冽。

  「我操你媽。」

  許樂也瞪圓了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近在咫尺的帝國皇帝,身體每挨一記棘條,泛著灰白色的薄薄雙唇便會咧開,重複這樣一句髒話。

  和第一次暴罵比起來,後面的聲音要微弱很多,可是依然足夠清晰,足以讓面前的皇帝和身旁的懷草詩聽清楚。

  啪的一聲棘條落下,我操你媽,啪的一聲棘條再次落下,我操一遍你的媽,有多少記棘條落下,便操多少次。

  操是一種人生態度。

  這是一種不低頭不眨眼不眯眼只瞪眼盯著你不屈不服不避不懼的人生態度。

  哪怕你是宇宙里最有權力的人,哪怕你一句話便能讓億萬人血流成河,可你還是沒法不讓我操。

  你可以用烙紅的鐵針縫住我的嘴,可我能用手指寫一個大大的操字;你可以把我的十指全部砍光,我還能在心裡不停地默頌著光明的操字。當然,你可以殺死我,但既然死亡都將來了,死之前為什麼不多操幾次。

  皇帝沒有讓人堵住他的嘴,只是微低著頭,像是進行某種儀式化的祭禮般,緩慢而用力地抽打著他的身體。

  許樂也微低著頭,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像是回贈以某種禮儀般,緩慢輕聲而有力地說出一句髒話。

  啪。

  我操你媽。

  當時皇宮裡的情形就是如此,偉大的帝國皇帝和英勇的聯邦英雄因為彼此性情中特有的那部分,變成了兩個看似平靜,實際上異常瘋癲,被激怒後雞冠黑紅的鬥雞,昂著脖頸,不屑地看著天地與對方,一棘條一髒話地進行著孩童般的對抗。

  戰戰兢兢跪倒在宮殿外的帝國侍者與女官們,在此後很長時間的歲月里,都難以忘記今天看到的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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