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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十七師有很多拿得出手的東西,但很妙的是,官兵們非常清楚鐵七師最厭憎也是最難以應對的一環,就是許樂中校,所以無論鐵七師官兵說什麼,新十七師的人只會一臉嘲諷微笑說出許樂中校四個字,這四個字就像是個萬能的補丁,被他們隨意打到任何需要的地方,激的鐵七師官兵青筋直現,暴跳如雷。

  在于澄海師長的刻意縱容下,在陰酸蘭曉龍和髒活兒七組的影響下,新十七師正在逐漸繼承老十七師真正而秘不宣人的風格:無恥。而鐵七師官兵向來以標準軍人自居,恪守軍紀,堪稱楷模,面對著這樣的對手,他們打仗再如何生猛犀利,也永遠無法贏得鬥嘴方面的勝利。

  大抵是因為被嘲弄諷刺至無言沉默的次數太多,今日鐵七師官兵終於爆發:嘴上既然不是你們的對手,那就打一場!

  寬敞的食堂中,上百名戰士暴怒地叫嚷著,拿起身邊的桌椅,向著新十七師那邊沖了過去,至於在這一刻,他們那位少卿師長嚴厲要求的軍紀去了何處,想必沒有人會在意。

  場間一片大亂,無數聯邦軍人頭破血流,空氣中髒話亂飛,問候祖宗的聲音與問候對方女性家人的聲音此起彼伏,交相暉映,砸碎的廉價塑膠桌椅與撕破的軍裝一道,為這混亂的景象,做了準確的標註。

  正激烈之時,忽然間食堂角落裡的揚聲器響了起來,聽著揚聲器里的聲音,鬥毆雙方愕然緩緩住手,下意識里扔掉手中的桌椅或是筷子,怔怔地看著揚聲器。

  揚聲器里並不是杜少卿冷咧的怒斥,也不是正在睡覺的許樂中校的懇言相請,而是太空戰艦轉來的最新戰報。

  「聯邦部隊已經全境收復3320和163星系!鍾司令此時已經進入帝國遠征軍最後的基地作戰指揮室。」

  「三分鐘後,聯都三大區將同時混時直播帕布爾總統閣下的電視發言,各部隊官兵馬上集合,組織觀看。」

  食堂里的官兵們緊緊握著拳頭,眉頭或舒或卷或抖,表情複雜至極,似是想笑,又似笑不出來。這場戰爭打了幾十年,最後的軍事行動打的如此慘烈,然而就這樣結束了?帝國人就這樣被趕出了聯邦?以後孩子們要問父親,你當時在做什麼,難道說當時自己正在盡情毆打一名可惡的同袍軍官?

  聯邦的勝利來的如此突然,突然到沒有幾個人做好了思想準備,食堂里的眾人僵硬了很久才醒過神來,縱情歡呼聲代替了咒罵,不停被扔至半空中的軍帽代替了先前的椅腿桌面,所有官兵興奮地握拳叫嚷著,與身邊能夠捉到的第一個人熱情擁抱,互拍後背。

  長時間的歡呼之後,軍人們才冷靜了下來,愕然發現自己懷裡抱著的,可能正是剛才玩命互毆的傢伙,不由臉色劇變,轉身離開回自己營房找酒慶祝,再不回頭看對方一眼。

  安布里老將軍站在破損嚴重的工事出口處,平靜地注視著遠方墜下的斜陽,身周全部是流凌肆虐的痕跡,厚重的冰川竟被割裂現出了下方的黑色岩石。

  在這些天中,無數萬傾流凌灌入了帝國修建多年的地下工事,將帝國遠征軍最後的有生力量全部摧毀,然後黑白混作灰糊糊的天地,分不清大地岩石污血與屍體的分界。

  這位帝國老將的運氣太差,所以他的部隊遇到了流凌;他的運氣不錯,所以一直停駐的最後工事居然保存了下來。但事實上活著卻更為痛楚,因為他親眼看到無數帝國年輕人的殘缺屍體。

  頭頂的軍帽早已不見,身上的將軍制服滿是破損的小口,污濁不堪,老人望著紅紅的斜陽,眯起了眼睛,臉上的皺紋反映著紅光,像是燃燒著的紙堆一般。

  安布里老將軍已經記不清多少次觀看異鄉的落日,但他清楚這應該是最後一次,慘澹的笑容背後,他開始懷念漸要消失在記憶中的故土楓林,於是用蒼老的手顫抖著取出陛下親賜的佩槍。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喜近憨

  「不要!將軍。」

  斜陽下的冰峰黑岩洞口外,最近這段日子一直艱辛跟隨安布里老將軍的侍衛官驚恐地呼喊道,想要把他手裡那把槍奪下來,然而這具消瘦身軀里的肋骨在幾天前已經摔斷,就連爬行都是如此的團難,他只能徒勞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一些什麼。

  安布里的手臂微僵,緩緩低下了頭顱,蒼蒼白髮在濃郁紅日中是那般的刺眼,長時間的沉默之後,他回過頭來,望著這名忠誠的下屬微微一笑,澀重的笑容裡帶著一絲勸慰的意味。

  如果這只是一出戰地悲歌般的戲劇,失敗方的將軍想必會忽然醒悟,珍惜生命,堅強地勇敢活下去,隱忍多年,然後統率著新的部隊向敵人發起血腥的復仇。然而這是真正的戰場,並不是戲劇,斜陽中的帝國遠征軍已然覆滅,安布里老將軍如他的同僚及下屬們一樣,東走西顧卻找不到回家的道路,絕不投降的他們只有絕望,劇情永遠不會再有後續的發展……

  一聲清脆的槍聲,那名侍衛官眉心出現了一個血洞,摔倒在地。

  雙頰深陷的安布里老將軍怔怔望著槍口冒出的青煙,臉上閃過一絲自嘲的表情,前任陛下最喜歡這種仿古槍,風華正茂的自己因為軍功得到一把,當時自己曾嘲諷地自問這把老槍能不能打死人……

  能打死人,老槍至少能夠打死老人。

  紅若血光的斜陽之下,5460行星上的帝國遠征軍最高長官安布里,開始認真地整理儀容,他從衣袋裡取出半截骨梳,將白髮梳的一絲不苛,然後舉起手槍對準自己的額角摳動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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