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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樂眼睛微眯,沒有給這些官員在人群面前轉圜的機會,直接大聲說道:「你們有本事,今天就強行把實驗室的門打開。你們不照規矩辦事,我卻會照規矩上訴,我會告到董事會。如果不行,我就告到國防部……」

  「如果說你們眼裡連國防部也不算什麼,那我會告到最高法院去,不要低估我的決心。」

  許樂說完這句話,看也不看那幾名高級官僚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直接撥拉開憲兵手中的槍械,頭也不回地向著走廊出口處走去,手中緊緊握著那袋小黃煎餅,心裡想著沈老教授昨天說的那句話,宇宙里的一切都應該是有道理的。

  走到研究所空曠安靜的停車場,不遠處是監視自己的憲兵。許樂沉默地撥通了一個號碼,前些天與沈老教授吸菸聊天時,許樂知道了老先生的電話號碼——想著號碼的主人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他的心情自然地悲傷起來,然後聽到了那邊傳來的聲音。

  在切斯特私人醫院的特殊病房區,許樂沉默地看著被推進冰涼房間的車子,想著車上那位老人安祥的面容,取下了頭頂的軍帽,抱在了懷間,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父親去得很平靜。」沈教授微紅著眼睛,笑了笑,對許樂說道:「其實上次住院,醫生就已經明確告知,他已經撐不了幾天了。」

  許樂想著前些天與沈老教授在實驗室里的工作,此時回憶起來,怎麼也沒有覺得老教授有絲毫與死神逐漸靠近的感覺。

  「死亡是每個人都會面臨的事情。」沈教授低下頭去,說道:「父親最後這幾天,回家的時候,心情都不錯,我想應該和你有關係,謝謝你。」

  許樂不知道該怎樣接這句話,只是陷入了複雜的情緒里。面對著必然的死亡,數著最後的鐘聲,老教授依然平靜地教著自己,幫助著自己,這是怎樣的一種境界?

  「我和父親以前的關係並不怎麼好,大概是因為少年時,他總是在替聯邦工作,而忽略了家庭的關係,母親死的時候,他也不在身邊。」沈教授抬起頭來,看著緊閉的房門,想著一牆之後便是陰陽相隔的父親,聲音變得悲傷起來,「以前我很恨他,可是後來自己也從事了相同的工作,才明白了一些。」

  「所以我沒有娶妻,像我們這種將生命都奉獻給科學的人,或許本來就沒有資格擁有普通人的家庭生活。」

  沈教授回過頭來,平靜說道:「父親前天修改了遺囑,研究所三部那間實驗室,交給你繼續使用,除了協議上的相關資料庫權限,可能要退回聯邦之外,其他父親自行研究的成果,還有那些資料與材料,他都留給了你。」

  許樂微微一驚,目光重新落在那扇緊閉的冰涼的金屬門上。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宇宙沒有道理這回事

  「為什麼是我?」

  「這些年,研究所,一院,科學院,陸續調了四十幾名助理研究人員進入父親的實驗室,但沒有一個人能夠堅持三個月,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父親研究的方向,沒有任何前途。」

  沈教授用一種溫和的眼光望著許樂,說道:「除了日常的工作之外,那些助理人員,甚至對父親研究的量子可測動態根本不感興趣。父親臨去前說過,這麼多年來,就只有你曾經主動翻閱過他研究的那些東西。」

  許樂沉默地低下了頭,心裡生出了一絲愧疚之意。剛進實驗室的時候,他和以前那些助理研究人員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只不過是因為習慣了被封余大叔壓榨勞動力,所以他做起事情來更為主動和勤奮。

  至於沈老教授所研究的量子動態可測領域,許樂本來也沒有任何興趣,如果不是因為聯邦最新一代機甲所遇到的問題,恰好與沈老教授的研究發生了重疊,他或許根本不會打開那根索引樹。

  想到這點,許樂的腦海里閃過一道光芒,隱隱約約間,他似乎猜到了那些高級技術官僚,為什麼會在沈老教授病逝後,如此急不可待地想要進入實驗室,只是他還不能確認這一點。

  發現年輕的助理陷入了沉默,沈教授以為此人驟聞此訊,有些不好接受,微笑著說道:「我研究的是深層礦脈,和父親研究的方向完全不同,那間實驗室里的東西,他留給我也沒有用。留給你,至少父親孤單研究的十幾年歲月,也算是有個交代。」

  許樂沉默了片刻之後,將今天早上研究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對方,對方畢竟是沈老教授的兒子,不論是從法律上,還是從人情上來說,那些公司高級官僚的無理要求,他需要沈教授給出一個主意。

  「這件事情恐怕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沈教授平靜的眼瞳里升出一絲痛楚,他和他的父親一樣,全身心都放在研究工作中,父親將實驗室里的一切留給許樂,這位教授沒有任何意見,但聽說公司里的官僚,居然在父親屍骨未寒之時,便要強行進入實驗室,雖然不知道那些官員所圖為何,可他依然感到了傷心與憤怒。

  「這裡面是一些檔案資料,有父親當年的一些工作筆記,還有就是一些法律文書,我沒有仔細看,但父親當初與果殼研究所簽訂的協議應該也在裡面。」

  沈教授遞給許樂一塊微儲存器,認真地說道:「將來如果真的要鬧上法庭,告訴我一聲,我願意為你出庭作證。」

  搞研究的人們,總還是比較天真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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