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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謝謝。」

  普賢菩薩滿含深意地看了易天行一眼,雙手合什。

  枯瘦焦灼的雙手合什在胸前,很是難看。

  但易天行卻覺得這合什的雙手像是冬日裡的臘梅枝,迎風微顫,十分美麗,有一種蘊含著堅強的美麗。

  ……

  他咬咬牙,雙膝跪在雪地里,對著菩薩磕了個頭,喃喃道:「這是大罪業啊。」坐禪三味經疾去,體內的菩提子大發光明,驟然化為火輪,噴出無限天火。

  普賢菩薩滿是傷痕的臉漸顯安樂之色,那雙枯唇微微翕動,輕聲道:「不是大罪業,是大功德。」

  天火能融一應世間物,自易天行的雙掌間疾奔而出,紅極卻無赤艷之媚,反自漸趨白熾,顏色融融純正。

  兩道極高溫的熾白天火苗,如同兩道火龍捲向普賢菩薩瘦弱變形的肉身。

  葉相僧輕聲念經,低頭不語。

  易天行閉眼,不忍目睹。

  火苗與菩薩的肉身一觸,卻沒有絲毫焦灼的味道傳出——天火的溫度太高,驟然間將與火苗接觸的肉身部分化為一道青煙。

  青煙之中,驟發光芒。

  光芒一片,令人心生安樂,易天行緩緩睜開雙眼,只見雪峰之頂,籠著一層佛光。

  佛光之中,隱有菩薩寶像現出。

  普賢菩薩渙滅之際現出寶像,左蓮右劍,身後白象跟隨,縹緲虛影,似乎隨時便會隨風而去。

  ※※※

  菩薩寶像一臉莊嚴,柔唇微啟,對著葉相僧說道:「那年你問我:世間有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如何處之乎?」

  葉相坐於雪地之上,柔聲道:「菩薩當時說道,只要忍他、讓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

  這是唐貞觀年間,文殊菩薩與普賢菩薩化身寒山、拾得大師,在中台州相鄰而居,此段對話,在人間流傳甚廣。

  普賢菩薩朗聲大笑道:「度人易,度己難,我能忍能讓能避能由能耐,卻不能敬,如今過去數百年,卻看不到他如何,你代我看下去。」

  話音落處,菩薩寶像無由而散。

  在這落英漸寒的雪峰頂上,在這冷酷的蒼穹之下,化作無數光點,輕輕揚揚地灑向這片土地。

  空中峰頂一片寂寥。

  菩薩不在這個人間了。

  只留下易天行身旁那件疊的整整齊齊的白衣。

  易天行對著空曠的雪峰下叩了一個頭。

  「於浩歌狂熱之際中寒,

  於天上看見深淵,

  於一切眼中看見無所有,

  於無所希望中得救。」

  ※※※

  最後這幾句是魯迅墓碣文里的,當年林語堂曾稱魯迅為白象。

  寫到這兒,忽然想到了。

  第三十五章 白象吼

  高峰之上,落雪仍疾,片刻間淹沒了菩薩留在人間唯一的事物,那件白色的衣裳。

  易天行與葉相僧呆呆地望著雪谷黑石間,普賢菩薩散去的佛性化作萬千光點,灑在谷間雪中,漸漸淡去,若淡至肉眼不能見,那便是真正的湮滅了,只待遙遠後的某時某刻才重入某軀。

  忽然間,感覺到了一些問題,易天行和葉相僧霍然轉頭,雙眼冷冷望向東南方向的天空。

  ……

  那處遙遙傳來一股渾沌莫名的力量,一股極其強大的精神力量。

  那股精神力量遙遙自遠天而來,並不顯得如何囂張跋扈,但讓易天行感到很不安。

  因為在他於六處山谷中飛升之時,曾在虛空之上感應到過這股力量,當時便曾讓他隱隱恐懼。

  那道來自梅嶺的力量。

  那股精神力來到了雪峰之上,似乎是受到了普賢菩薩殘留佛性的召引,緩緩地鋪灑在雪谷間,佛性殘留的淡淡光點,被這股精神力量緩緩包融著,便要往東南方向移去。

  「操!」

  易天行終於明白了是什麼事情,看來梅嶺之上不知道住著何方神聖,竟然有能力將菩薩羅漢死後殘留的佛性收攏過去——這五百年來,下凡的菩薩羅漢不知凡幾,均被西方極樂淨土那方以及道門打散真身,散去佛性。由此看來那梅嶺上的人物不知道吸納了多少,怪不得如此強大,能讓自己也隱隱感覺恐懼。

  怪不得除了普賢和文殊之外,其他的下界羅漢現在都沓無所蹤!

  想到普賢菩薩離去說的那話,看來他當時已經算出來是梅嶺方向的問題,那他為什麼不說?

  易天行皺眉想著,眯眼用心經觀察著雪谷間的異象,發現那股精神力竟然也是極為純正的佛宗法門,卻多了一絲吞噬的屬性,所以菩薩殘留的佛性與它的性質並不衝突,反而有些親近,緩緩被包融移動著。

  易天行不知道梅嶺那上面的大人物是在想什麼,為什麼要把佛性收攏過去,雖然直到現在,他還不敢全然相信有世間人物能夠集佛性為己所用,也不知道那人是敵是友——但他不敢冒這個險。

  畢竟現在世間的佛性應該是被那梅嶺上的人物收集去了,而且再也沒有重現人間。

  如果普賢菩薩也遭此結局?

  不敢想像。

  ※※※

  「助我。」

  易天行緩緩坐倒在雪地之中,默訟心經以寧神,雙手如蘭花展開,尾指微微翹起,接著輕屈食指,緩緩壓上大拇指,用大拇指尖輕掐丑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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