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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相僧看了自己手中昏迷不醒的傢伙一眼,苦笑道:「難道你要把歸元寺當作省城黑道大作戰的戰場?」

  「哪兒能啊?」易天行眯眯笑著,眼神卻有些讓人琢磨不透,「我想了一下,這樣比較妥當,後園不是世俗人能進來的地方,把他關在這裡比較安全,再說……佛渡世人,我這也算是本份。」

  斌苦大師看了他兩眼,嘆了口氣:「罷罷,這燙手的饃饃,我們接著吧。」

  「謝謝大師。」易天行誠心誠意地合什致謝。

  「私自囚禁人,這事情終究說不過去。」葉相僧微皺著眉頭,插了句話。

  「不是囚禁!」易天行斬釘截鐵應道,唇角還掛著笑意:「他是自願入寺為弟子,這一點大家一定要記清楚。」

  葉相僧搖了搖頭。

  「知道你在煩惱什麼。」易天行笑了:「別擔心太多,這些成日打打殺殺的人,心裡不知有多少陰暗處,你稍施一點兒神通給他看看,他自然會嚇得皈依我佛。」

  宗教嘛,不就是威逼利誘四個字咩?何況這種「囚僧」,威逼便好了。

  ……

  走出禪房,葉相僧自去安排可憐老邢今後的住處,而斌苦大師領著易天行穿過側堂,來到寺後的翠薇泉旁。泉水清冽,在月夜下泛著淡淡的光,讓人睹之惘然。

  「入世只是一端,護法當正心寧意,不要陷入太深。」斌苦用廣袖拂去泉旁石上落葉,請易天行坐下。

  易天行想了想,說道:「我明白這一點,所以一直很小心地掌握著這個度,只是未免有些畏首畏尾,如今行走起來有些困難,還要請主持解惑。」

  斌苦大師輕輕拈動著腕間那串檀香念珠,柔聲道:「世人皆苦,護法有憐憫心,這便是好的。」

  「我憐世人,奈何世人並不憐我。」易天行微笑道:「先前在大街上與浩然天的周逸文交了次手,看樣子他們還是沒有移開注視著我的眼光。」

  斌苦大師微笑道:「無妨,我也正要與你講這事情。先前說過開法會道場,定下您護法身份之事,如今也多了分變數,據傳言北京那方有些不同的意見,可能要暫緩些時日,你也知道,如今這天下,對於宗教之事向來重視。」

  易天行吐了口濁氣:「這我並不在意,嘿嘿,若是不當,也無所謂。」

  斌苦大師正色道:「這是哪裡來的賭氣話?」

  易天行見他認真起來,呵呵笑著撓了撓頭,轉而問道:「先前還看見秦梓兒了……就是吉祥天裡那位小公子。我始終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他的眼神中漸漸被疑慮籠罩:「她前月擅自進入本寺後園,結果害得門內死傷慘重,但我今日觀她,竟是道心凝定一如從前,莫非這些人真的不在乎生死二字?」

  斌苦大師略思忖了會兒:「修道之人,首要便是勘破紅塵,視己如虛空,生關死劫,或許真的不是太放在他們心上。」

  易天行抓住他的話,眯眼問道:「那大和尚您呢?」

  「呵呵,了生脫死,那已是大境界了。」斌苦大師洒然一笑,僧衣在夜風中輕輕擺動,「佛宗講究個渡化,人皆有命數,和尚們不會替人續命,卻也不會像那些道兄一樣挾劍而出,強改人命。」

  易天行微微一笑:「省城江湖上都是些小事,我不放在心上,您自然更不會放在心上。只是浩然天那邊,我還真挺煩的。」

  斌苦大師眉梢一聳,銀白長眉宛若劍鋒般在夜空里飄浮了起來:「居士乃我佛宗山門護法,六處不過是政府的一個隱秘部門,與他們較量,關鍵處便在於正大光明四字。」

  「明白了。」易天行一合什,「那周逸文是初任省城六處主任,今夜不可能這般巧撞上我,看來公安局的那位潘局長也是有很多心思的。」

  「官員,在乎的便是平衡二字。」斌苦大師說道:「護法這些天來做的不錯,省城暗底里的平衡並未被你打破,今日肯替你收那滿身冤怨氣息的惡人入廟,也是想著只有這法子才能收尾。」

  「多謝。」易天行沉穩道:「穩定壓倒一切,這是我的一點自私想法,免得太麻煩。不瞞大和尚,先前在那可憐人的家裡,我心緒有些不寧,竟似覺著有些陶醉於操控人生死的能力。權力,或者說力量,真的像心魔一般,容易讓人心旌搖晃,不能自己。」

  「區區心魔罷了。」斌苦大師又道:「其實護法無須太過執念於手段,萬物皆虛幻,如朝露,如花影,因果自種,怨不得人的。」

  易天行微笑不語。

  「這一個多月,護法去了何處?」

  「回了趟高陽。」

  「事情弄明白了?」

  一陣尷尬的沉默。

  「屁都沒弄懂,我暫時也不想了。」

  斌苦頜首道:「無思自然無煩惱。」

  易天行譏笑道:「別和我說這種唬弄人的佛偈。」

  「某人有個大來頭的親戚,說是想大年初一來上香。」他從石頭邊揀起片碎葉輕輕揉著,隨便說了句。

  「來吧,佛渡一切有緣人。」斌苦大師微微笑著,德高望重這四個字兒頓時顯了出來:「正巧寶通禪院那邊要翻修,正缺香火錢,我忝為省城佛宗領袖,也該出出力了。」

  易天行低聲一笑,知道這老和尚是給自己面子,也懶怠再謝,反正日後總有自己出力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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