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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雪之後,天氣驟然變冷,院子裡牆角的幾株紅梅映著白雪綻放了。有一株是老梅,一看就是究竟歲月的,應該是鈕鈷祿府里之前的沒有砍死的樹杈,又發了牙長出來的新枝。剩下的幾株都是新栽的,春生說怕大小姐在冬天沒有花看,精挑細選的去買了幾株回來。

  大小姐對著梅花擠了半天眼淚,哭的中心思想是春生對自己的好,而春生入冬以來的病情急轉直下,已經好幾日吃不下去東西,消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了。

  最後一滴淚裝進瓶子裡,大小姐已經默默搜集好了眼淚,虔誠的泡入生犀牛角。

  淚水侵染著靈犀 ,和每日對上天的禱告……關於禱告,大小姐自己都覺得奇怪和好笑——她等了表哥二百年,如今禱告的內容竟然並非是“通天犀”能讓自己和表哥再相見,而是老天開眼能讓春生康復起來……

  數著日子過,四十九日眨眼之間就過去了。

  大小姐的“通天犀”,如果不出意外的情況下,已經成了。

  春生的病,每日只是昏迷的時候多清醒的少,越加重了。

  第五十日,春生精神高漲,起床去折了幾支梅花,回來插到中堂桌子上的淨瓶里。大小姐看著他誇張的做法,說:“你這是要剃度啊?整的這麼隆重。”

  “心誠則靈……心誠則靈……上帝佛祖觀世音菩薩保佑……”

  大小姐白了一眼春生,把烘乾的通天犀拿出來,小心翼翼的點燃,異香在午時三刻的古宅里彌散開來,時而纏繞著供奉的紅梅,十二月過穿堂,來到院中……

  幽夜裡的古宅在香霧之下,變得越發迷幻。

  大小姐和春生都在耐心的等待,一個小時過去了,白光乍現,恍的人眼刺痛,似幻境一般,古宅竟恢復了二百年前的影像:老管家四爺爺忙裡忙外的招呼著下人們往中堂送飯,李清風背著乾柴送到廚房,小魚和嬤嬤們嘴甜的寒暄著些什麼事,中堂正堂前坐著鈕鈷祿老爺,正捧著一個青釉的碗茶在喝,大小姐知道那是阿瑪最喜歡喝的龍井。下面依次坐著穿戴講究的大太太、二姨太、……還有自己的生母七姨娘。

  額娘那個時候好年輕機靈的,身上穿著銀白色洋縐的小襖兒,下面穿著一條寶藍盤錦鑲花綿裙,漆黑的頭髮挽著隨常雲髻,簪上一枝赤金匾簪,別無花朵,笑意吟吟的和五姨娘六姨娘輕聲談笑著,看起來真的是個美人兒……

  大小姐見到如此熟悉的幻境,不禁哭出來。春生只是扶著她,輕輕的安撫著她。

  不一會兒,府里又出現一片衰敗的模樣:原來五顏六色的鈕鈷祿府,瞬間一片孝白灰敗!期間有男女的哭嚎□□,也有歇斯底里的吵罵聲。原本喜氣洋洋的院子裡,不時的出現大大小小的棺槨、牌位。紙錢撒向灰白的天空,穿孝服的人越來越少,四季變換,鈕鈷祿府糙木衰亡!

  大小姐木然伸出手想挽回這樣迅速的衰敗,可是抓不住的幻影。

  淚流到盡處,大小姐癱軟在地上。

  春生也坐到台階上,讓大小姐靠著自己的瘦弱但是依然努力堅強的肩膀。

  ☆、人鬼殊途

  白光消失了,周遭安靜了下來。薄霧依舊瀰漫,通天犀的異香依舊纏綿的在古宅里飄散,如同二百年前鈕鈷祿府里鮮活的生命,如今只剩下這一縷一縷的香魂。

  一男一女進來了!

  腿和腳並沒有動,卻似木刻雕像一般,並肩緩緩的飄蕩進中堂!

  近了一看,那男的面目蒼白卻也俊秀,斯文中帶著一絲狡黠,清瘦卻長挑的身材;女的一頭黑漆漆的頭髮挽著丫髻,瓜子臉面乾淨俏麗,細巧身材穿著蜜糖色半新不舊的衣裳。

  “表哥……小魚……”大小姐顫聲道。

  李清風蹲下身子,伸手似要拉起大小姐的樣子,可是手觸碰她的手臂的時候,卻似透明的一般,穿透過去了。他眉宇間有幾分失落,苦笑了一下說:“別這樣坐在地上,石階上涼,你身子又弱,我們到房裡說吧。”

  大小姐只是覺得雙膝發軟,無法站起來,伸手想去觸碰李清風和小魚,怎麼也摸不到,急得欲哭無淚。小魚笑起來:“你還是這樣的脾氣,人鬼殊途,別做傻事了。”又看了一眼在旁邊扶著大小姐的春生,“咦?你長得好像四爺爺的兒子,可是老管家柳四爺的後人?”

  “對對……第幾代孫子我也沒太記清。”春生有些激動,也有些尷尬,不知道該以什麼語氣和小魚說話,心下想著就小魚這輩份,自己就算現在跪下來跟她叫祖宗也不過分。只是要真這麼做一來是在大小姐面前丟分,二來大小姐時候肯定會跟自己沒完:“你有本事叫我表妹為祖宗,你應該叫我什麼?……”

  小魚點點頭,對大小姐笑吟吟的說:“今兒可算又見面了,這些年你可曾受苦?我看比以前清瘦了許多。”

  一句話像觸碰了某個按鈕一般,說的大小姐嚎啕大哭起來:“小魚、表哥,你們當年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我醒來你們都不在了!你們可知道這將近二百年來我每天是怎麼過的?我每天都在想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魚偏過頭對李清風說:“原來過了二百年,怪不得他們兩個人的裝束這麼奇怪,看來是魚丹靈驗了……”

  李清風淡淡的點點頭。

  ☆、清風往事

  通天犀移至大小姐的內室,瑟瑟發抖的大小姐被春生扶到沙發上,身上披了一件珊瑚絨的薄毯子。

  李清風和小魚坐下來,環顧了下四周的陳設,笑著說:“時過境遷,世界肯定變得不一樣了,可惜我們倆沒有福氣見識這些了。”

  李清風緩緩的講當年的事細細講給大小姐和春風聽(以下為李清風的敘述):

  從童年到少年,我和小魚都生活在白鷺鎮最偏遠的鄉下村子裡。

  村里祖祖輩輩都是靠天吃飯的莊稼人,祖父和祖母一心想著兒孫能夠走出這方天地,有所作為,所以在子孫當中重點培養了兩個人——我和大姨母。

  大姨母生的美,嘴甜會說話,她到最後倒是也很爭氣,嫁給了滿族一戶大戶人家做妾,後來為婆家生了唯一的女兒,在那家裡可謂是功不可沒,身份都可以與大夫人比肩的了。她的女兒有個很美好的名字,叫鈕鈷祿。明月。

  我呢,是從娘胎里自帶的一股聰明勁,從會說話起,便說出一些莊稼人難懂的一些大道理。我還會推算人的命運、看夜空的形象算氣節,所以村子裡的人都會來我家問我今年種什麼種類的莊稼會豐收,我每次也是不負所望。

  小魚呢,是我另一個姨母的女兒,和我一起長大。村子裡千百年來都流行表哥娶表妹、親上做親的風俗,所以小魚一出生,就被大家說成是我媳婦。我們那時都還小,不知道媳婦、相公的具體是什麼意思,只知道是要在一起一直生活到老的,我願意和小魚一起生活,所以別人怎麼說也只是默許。後來小魚的娘,我姨母竟然跟村子裡的另一個人私通,被夫家浸了豬籠,浸豬籠之前姨母怕小魚在村子裡沒有好日子過,便偷偷將小魚送到了我大姨母家裡,從此小魚就生活在鈕鈷祿府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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